顾祯冷笑:“失手打翻烛台?什么样的烛台能烧这么快?”喉中传来阵阵刺痛,让他每说几个字,便要喘息一瞬,一句话说完,自己反倒先咳了起来。
吴茂垂首不敢言,立在榻边等着挨骂。
这几日都在顾着陛下的伤势,哪有多余的人手去查椒房殿起火,便只是略查了查,打算等陛下醒了再做打算。
谁知陛下甫一醒转,就问及此事。
顾祯冷眼看了看他,凤目里带着三分火气,最终又将那怒火掩去,神色逐渐恢复平静。
“朕那日才道破临川身世,晚上就走水,两者之间没有关系,朕是不信的。”他攥了攥拳,声音低沉,“你多派几个人彻查,将大理寺的人领进宫协理。”
他艰难说着,眉心紧促,顿了片刻后,又道:“将临川从母后那儿带出来。”
吴茂一一应了,随后领命退下。
顾祯闭眸躺在榻上,明明困得出奇,可身上传来的剧痛,却叫他无法入睡。
灼烧带来的细密痛楚,叫他下意识皱了眉。
“吴茂。”他又喊了一声,将人给唤了回来,“下午将臣工们召来,朕吩咐些事。”
顾祯冷冷一笑,道:“免得他们又议论朕死了。”
宫中失火非小事,尤其事涉帝后及太后安危,朝堂众人皆密切关注,又由侍中统领此案,上下紧锣密鼓搜寻着。
仅是第二日,大角观那边便传来消息,何太妃自个认下,椒房殿的那把火是她所放,甚至连细节都供了,与所查结果分毫不差。
众人不敢耽搁,忙不迭地一层层报了上去。
吴茂道:“陛下,她道自己嫉恨皇后,所以才动用从前留下的人手,在椒房殿放了把火。”
他才说过,再不叫人给她委屈受,转瞬就让她受了这样大的委屈。
若非懿懿不在殿中……
顾祯突然不敢细想下去。
再一想,心口处便是一阵绞痛,身上被火燎过的地方,更是如浸了盐水一般。
顾祯隔着那一层帐幔看向他,意味不明笑了一声,淡声问:“你信吗?”
一句话想要让别人信服,首要得先让自己信服。
连自己都不信的话,却说与别人听,又谈何让别人相信?
吴茂立在那摇了摇头,轻声回道:“奴婢也不大信,只是已经审了她好几回,都是这个结果,这才不得不报了上来。”
他心里也清楚,嫉恨皇后又何须这般,别说皇后娘娘如今没事,便是有事,何太妃也是逃不过的。不论如何,陛下不会放过她。
“她主动供出来,也不过是知晓查到这,躲不过罢了。”顾祯声音淡淡,手掌猛地攥紧,眸中不禁浮现了一丝狠戾,“该怎么审,不用朕教你吧?”
宫里宫外审人的手段,从来不少。
吴茂一直是近身服侍主子的人,以他的地位,虽未亲自上过手,却也见过不少,早已了然于心。
陛下虽不是什么好性情,下手却比先帝要温和,除非十恶不赦之徒,从未动用过酷刑。
这一遭,是动了真怒。
窗外风声呜咽,深秋霜色逐渐覆满树梢,落叶撞击出阵阵声响。
吴茂立在榻前,心中清楚陛下动怒是为着什么,犹豫几瞬,终是问道:“陛下,娘娘这几日身子好转,可要让娘娘过来看看您?”
太医突然奉药膏入内请他换药。
药膏清润,擦在身上时先是一片冰凉,紧随其后的便是又痒又痛的灼烧感,自身上无数伤处传来。
顾祯视线下移,落在皮肉几近乎溃烂的左臂上,那日火场中,横亘在榻前的屏风骤然塌下,就这么砸在他半个左臂之上。
屏风以楠木做骨,被烈火吞噬时,一并烧灼着他的手臂。
凝着看了许久,直至眼睛都干涩之时,眸色突然黯淡了下来。
“她瞧了,必然要怕的。”顾祯苦笑一声,又收回视线看向帐顶,猛地咳嗽几声。
她这样胆小,见了蚕也觉得怕,瞧见这样的伤口,肯定会吓到。
会被吓哭吗?
顾祯也说不好。
良久,他淡声道:“皇后身子一向弱,又连番受刺激,让她先养几日罢,免得又旧病复发。”
皇帝一连辍朝数日,宫内宫外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不少人猜测,皇帝是否快不行了。
当今无子嗣,叫群臣心头无不惴惴。
就在众人猜测议论之际,皇帝却突然醒转,甚至召见朝臣。此后虽仍旧未曾上朝,召见臣子却比以往更勤了。
一年数次劫难,无论是上半年的地动,还是如今走水,却都挺了过来。
皇帝命硬,无疑是给群臣吃了颗定心丸。
赵懿懿来紫宸殿时,正逢皇帝召见政事堂一行人,便在偏殿等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