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化作道道利刃,一个接着一个的射穿了他的心口。
顾祯骤然失语,身子微微发颤。
“妾身上回说,从前的事就让他过去,两相抵消。可这不代表,妾身就能忘了啊。”赵懿懿指着心,柔声说,“陛下知不知道,这个地方,是会痛的?”
从前种种,若说他完全不喜欢自己,其实也不尽然。
以他的性子,若是厌烦到了极致,只怕连皇后也不会叫她做。
只是那零星半点的喜欢,终究算不得什么。于他来说,也不会为了那零星半点的喜欢,去为她出头、为她做些什么。
可她偏偏,要去求那些,明知难以求得的东西。
可不就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么。
赵懿懿忽的有些难受,趿拉了绣鞋下榻,想要去倒杯水喝。
然刚走出半步,却被他给攥住了胳膊。
随着顾祯轻轻一用力,便被他抱在了怀里。
赵懿懿挣扎几下,谁知他这回使的力道不小,竟是没挣脱开。
“懿懿。”顾祯哑着嗓子唤她,放轻了声音,道,“朕就抱一会,就一会好不好?你别推开朕。”
被他紧紧箍在怀中时,赵懿懿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心跳,与以往的沉稳有力不同,竟是带着些迟滞与凝缓。
顾祯将下巴搁在她肩上,想怀抱一件稀世珍宝一般,轻轻怀抱着她,似是要将她揉入骨髓之中去。
呼吸间萦绕着苏合香的气息,至此时,顾祯方觉心中安定,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
脖颈上突然滑落几滴滚烫,赵懿懿稍稍瑟缩了下身子,想回头去看,却被他给按住了:“乖,别看。”
别看,别看什么?
赵懿懿稍稍怔了怔,再想转头,却还是被他给按着。
这一回,顾祯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祈求:“别看好不好?别看……”
她终于听出来,往日冷峙低沉的声音里头,竟是带了些哽咽与涩然,就像是、就像是……赵懿懿呼吸一顿,稍稍侧眸看了眼屏风,没再想下去。
更漏声陆陆续续地响着,顾祯终是松了手,小心翼翼看她,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赵懿懿却没心思管,径直抽身离去,站在那案几边上,自顾自地倒了杯凉水,一饮而尽。
顾祯想说一句饮凉水不好,然嘴唇翕动着,到底识趣,没曾说出口。
他也知晓,这话若是放在从前,懿懿只会满心欢喜的放了茶水,令人再去烧一壶热的来。
如今的她听了这话,唯有厌烦。
心尖子颤了颤,顾祯心道,如今的自己,该明白在懿懿心中的地位的。
“时辰不早了。”赵懿懿饮尽那凉水,抿了抿唇,淡声道,“陛下早些回去休息吧,妾身也想睡下了。”
原来,他竟也有,折了那一声傲骨的时候。
只可惜,是对着如今的自己。
没理会身侧那人,赵懿懿径直去了窗边,凝着窗外的落了满地的杏花出神。
这几日天气有些潮,水汽聚集在花瓣上,全都焉耷耷地垂着,不复从前的精神气。
便是停在树梢的几只鸟雀,那身形也笨重了许多,半点儿都没了那灵巧气势。
许是察觉到这儿有人,停在最上边一根枝桠上的鸟雀看了过来,竟是半点也不怕生,扑的一下飞到窗台边上,歪着脑袋看向赵懿懿。
她一时失笑,伸手摸了摸那鸟雀的脑袋,皱着眉头说:“你看着我做什么呢,我可没吃的东西给你呀。”
与那鸟雀说了会儿话,倒了点儿干净的水在窗台上喂,直到那鸟雀再次飞回树梢后,她猛地一转回头,却见身后已然没了那人的身影。
正好能睡个安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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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宫,大角观。
何太妃如往常被人喊起身,换上了坤道服饰,往那三清殿中诵经。
何寻菱低眉顺目地跟在她身后,走至无人处,方才压低声音唤了句:“姑母。”
“闭嘴!”何太妃回首瞪了她一眼,声音有些冷,眸色亦是暗沉沉的。
看着这个侄女,她眸中划过失望,平常瞧着还好,却没想到,是个沉不住气的。
何寻菱却没如她所愿的闭上嘴,这些日子的清苦日子,将她折磨得快要发疯,她赤红着一双眼,扯着何太妃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姑母,当初可是你说的,陛下不喜皇后。只要我使上些手腕,就能将皇后踩到脚底下去,可如今……”
剩下的话她未说尽,何太妃却听明白了。
她哂笑道:“我何曾说过?”
何寻菱瞪大了眼,上前扯着她的衣角,急声道:“姑母,你可不能不认账啊!”
她气得心肝都是疼的,呼吸急促,一双眼几乎要从眼中跳出来:“姑母,如今我也不求什么皇后之位,只是想从这地方出去。姑母,你一定有法子求求大姑母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