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转身去了书房。
宝慧回来复命的时候,裴烨也跟着来了,他贯来大大咧咧,还不等宝慧进门将禀报自己来了的话说完,已一脚踏上前去喊道:“小弟特来恭喜兄长的!”
他话音未落,倏然瞧见李衍平淡微寂的目光,随即视线落于对方面前的酒壶上,不由一顿:“怎么了?”
李衍抬抬手,无声地遣了宝慧等人先出去。
“喝么?”他虽还这么问着,但已随手将自己的酒杯递了过去,倾壶斟满。
裴烨坐下的时候仍在打量着他的神色,少顷,方有些纳闷地问道:“殿下不是一向不喜欢大郎君和颜家的人来往么,今日一劳永逸地解决了颜家,为何不见高兴啊?我听宝慧说,大郎君也很支持你的决定啊。”
“与阿悯无关。”李衍淡淡说着,又举壶饮了一口酒。
也是。裴烨心想,从前他虽不喜颜家,但也没有像这样想不开的样子。
“那,又是为了别的什么?”裴烨道,“若有小弟能帮上忙的,法真兄尽管说。”
李衍抬眸看了他一眼,须臾,忽然问道:“你是否也觉得我如今很无用?”
“啊?”裴烨一怔,旋即回过神来忙道,“怎么会呢?若是连殿下都觉得自己无用,那你那几个兄弟都算得上什么?”
他在李衍的面前也不怕直说:“殿下为何凉了心气,小弟也不是不明白。你当初一心为父为君,兄长们没本事做、不敢做的事,你有那本事也有胆色,可后来却换得圣上猜忌。那些盛门高族又看轻殿下的母族出身,只围着你二兄转,就连你那先王妃的母族,也不过就是走个联姻的过场,既没想过要拥戴你,也没那本事和陆氏等一等高门抗衡。楼家那边呢,也防着你,在打压安王府这件事上他们倒是和陆家那些人出奇的一致,倒也真难得!”
裴烨一直都替他不值。
就算是自己阿娘与崔家有那层亲好关系,他也是这么说,他觉得那些高门士族实在太囿于门第之见,那昭王有什么了不得的?瞧着是个稳重的,其实不就是做事畏畏缩缩,瞻前顾后?岂有他法真兄一半的英明果决?
当初益州夷患,圣上不想只一味依靠崔、楼两家,也想用自己儿子在军中势力插一手,结果被士族联手抬轿的昭王殿下敢去么?他根本不敢!不仅他不敢,当时崔氏顾及自身利益有抽手之意,其他士族竟也无一个敢站出来替主挑头的,一个个都废成那样了,后来他法真兄主动站出来领了命,他们倒好意思反过来防着。
结果最后安王倒是白忙了一场把自己给搭了进去,父亲、兄弟那里一个没落着好,人家防着他的结果就是崔、楼两家照样继续受倚仗,李衍被所有人默契地卡得寸步难行,家里头也被搞得不安宁。
至于那位先王妃,裴烨更是想想都生气,不仅不理解自己丈夫的雄心壮志和被自己人打压之痛,还半点忙都帮不上——不,人家是根本就不肯帮。
“殿下,”裴烨想起这种种往事,自己的心里也跟火撩似的,“当年小弟跟随你左右,不是因你是安王,而因你是你。后来你心气淡了,不想掺和这些事了,小弟冷眼瞧着其实心也凉了,让我去为你那些兄弟们鞍前马后,那还不如做个逍遥纨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