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骨相一等一的好,心思一等一的坏,司滢拿头撞他:“你才傻。”
谢枝山冷哼:“分明听见我打算要沐浴了,你却还不肯走,难道不是本就有别的心思?”
司滢也哼,没好气地踢他脚尖:“男人贞洁很重要,你想开一些,太随便了没人要。”
忽地又拌起嘴来,可男女之情玄之又玄,你一言我一言,到最后,抱到窗边看月亮去了。
正是满月,然而有道云不讲理地停在中间,把月轮一分为二,更像长着一摊挠不下的藓。
司滢把手搁谢枝山掌心里头,被他包住,举起来亲了亲。
这样耳鬓厮磨,仿佛分别前的最后温存。
“我要给这里改个名字才行。”谢枝山突然说。
司滢把脸从他怀里拱出来:“改什么?”
“改成孟生居。”谢枝山放软了声气,和她碰了碰鼻尖:“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就像你和我。”
这典故能这么用吗?司滢越想越觉得好笑,但没好拆他的台,装作受用。
只是情话动听,可现实,到底没那么如意。
两日之后,杨斯年派人来接了。
太后还病着,他到底是宫里的人,因一向谨慎,自己妹妹又是打谢府接出来的,更不好大张旗鼓。于是提前打了声招呼,到当天,直接让人领辆马车来了。
该上值的都在上值,没什么哭哭啼啼的煽情场面,几下里拜别之后,司滢便打算离开谢府了。
所有人里属袁逐玉最蒙,眼看看着司滢要走,不自觉喊了她一声。
司滢对她笑笑:“若得了空,五姑娘记得去找我玩。”
袁逐玉呆呆的,好容易回过神:“你……有空回来坐坐,别不回来了。”
在她干巴巴的客套声中,司滢走出谢府登上马车,一路慢慢驶着,到了哥哥的府邸。
哥哥为人低调,府宅并不豪奢,但给她准备的院子却很是精雅。且房里应有尽有,衣鞋绢扇,香橱妆奁,连锉指甲的都配了整齐一套。
织儿把镜屉里的东西摸了又摸:“厂公对姑娘是真好啊……”
府里管事的在外头赔着笑:“这会子不好大兴土木,就赶着收拾布置了一趟,也不知合不合姑娘的喜好。要哪里不忖眼,您千万跟我说,我立马去办。倘使缺了什么您也吩咐一声,我这头紧着采办。”
说完再回了几句话,便笑着退下了。
哥哥的家就是自己家,司滢先还觉得有些陌生,半天下来就适应了。
只是听府里管事的说,自打宅子赐下来,哥哥一直很少着家。
圣躬向来欠安,有时万岁爷病得重些,哥哥便常在值房对付一宿,天亮了继续当值。
譬如这回徐阁老去世,太后病倒,哥哥在宫里更是忙得脚打后脑勺。不过他当天虽没能回府,但让人从宫里捎了几样吃食,说是同样的菜色。
这么地,兄妹两个也算吃了餐团圆饭。
第二天起来,司滢跟织儿在府里转了转,大概衙门下值的时辰,听说哥哥回府了。
也是这时候,才从哥哥嘴里听说了赵家的一些事。
不尽全,但备受瞩目的事情里头,跑得最快的,往往是能被人们拿来调侃的,牵扯到私己最大的那一面。
比如引得赵家父子吵翻屋顶的,教坊司女乐户,徐贞双。
前头还有哪些争执暂不得而知,但这件事据说吵得最凶,或说直接引得赵阁老上不来气的,就是徐贞双这个名字。
司滢拧好帕子,伸手递给哥哥:“赵阁老不同意儿子跟徐姑娘来往,所以……才找人处理徐姑娘吗?”
杨斯年接过来擦了擦脸:“说处理轻了,赵阁老虽然躺家里养病,心肠还是一如继往的狠。按他的吩咐,徐家大姑娘连个囫囵身子都难留。”
司滢皱了皱眉,为这些所谓权贵对人命的漠视。
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人,好些本也不该活在世上。
“所以那位小阁老,也是对徐姑娘有情的吧?”司滢喃喃一句。
谈别人的情爱,杨斯年没这份心,只嗤道:“阁老都没了,他还算什么小阁老?”说还给手巾还给妹子:“当初我查你的身份,赵东阶就已经开始盯上了咱们,还派人看着我查到哪里了……自作聪明的人,早晚是个作死的命。”
对外,杨斯年永远善气迎人,在家人跟前就没那么多伪饰,也没有过度的谨慎,哪怕与妹妹说起朝堂上的事,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赵阁老没了,朝中势必有大动荡,原先依附赵家的,陛下会趁机收整。”他坐到桌子旁边,探手倒两杯茶,一杯推给司滢:“赵府没落,太后娘娘的手,慢慢也就插不到朝政上去了。”
茶水温温的,司滢把手圈在外壁:“哥哥先前说过,表兄……谢大人当初犯下人命案子,其实是那位小赵大人作的怪。”
杨斯年点点头:“赵党想要把持朝政,更欲斩断太后其它臂膀,于是便想治倒谢家,好让太后除了赵府,再无人可用,无人能信。”
“所以太后娘娘私下给赵阁老生了个儿子,但那对父子只想要权?”司滢有些愣眼。
代入太后处境,哪个知情人都会生出这样感慨,杨斯年笑了笑:“身为宫妃却与臣子苟合,还诞下私生子,本身便是天理难容的事。想来,这也是一宗现世报。”
司滢喝了口茶,艰难咽下。
所以太后对付自己外甥,其实也有被逼无奈的意思。
一个是亲外甥,一个是亲儿子,念起来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当真放在一起作比较时,当然还是儿子最重要。
当初人命案发,太后知是赵东阶动的手脚,但碍于种种,却只能选择装傻,甚至由着赵东阶借她的势去给谢枝山定罪,好让他顺利押入死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