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吴良。”
叶兰亭看着他:“以后你直接听令于我,跟何氏商号的任何消息信件交互,都必须得由我先行过目,如果胆敢背地里耍花招,你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去下面跟你的两个结拜兄弟作伴吧。”
吴良千恩万谢地表态:“多谢大人开恩,小的一定谨遵您的吩咐,万不敢在您面前动一点歪心思,往后您让小的怎么做,小的就怎么做。”
杨青锋问:“村长,那那些人怎么处置?”
叶兰亭站起来,在这群人面前环视一圈,神色坚定地扬声道:“你们中间的很多人,落草为寇后,都做过恶事,如果我跟你们是一样的人,今天你们落到我手里,我就会将你们斩草除根,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她说完这句话,所有山匪都变了脸色。
“但是,我愿意相信你们中间的大多数人,不是每个生来都是坏人,你们也有爹生娘养的父母,在自己的家乡也有妻儿和兄弟姐妹,你们也是被战乱和饥荒逼得走投无路,为了一口吃食,没有法子了才走上流寇这一条路。”
“现在你们的领头马三和那几个作恶最多的人已经死了,剩下的人我可以不再追究,并且愿意给你们一条生路。换一种活法的生路。”
“你们颠沛流离,从北方逃荒来到南方,不就是想求个安居乐业,举家融融吗?”
“但你们每天将脑袋悬在裤腰带上,出去抢一回才有一回吃的,这样的日子长久吗?你们自己觉得这是你们要的吗?如果今天不是我带人来剿你们,明天也会有其他人来剿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是贼,是匪,靠偷抢靠劫掠才拥有的这些东西,你们不敢回去面对你们的家乡父老和妻儿,因为你们知道,当自己走上这一条路时,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待在这个山寨里,你们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在这里都没有人替你们收尸。”
叶兰亭的话总是能精准地切入人心最痛处,那些山贼面露悲戚,纷纷低下了头,有的想到了自己失散几年妻子和老娘,甚至偷偷抹起了眼泪。
“今天攻上寨子这些人,都来自我的村子,他们不是什么正规兵,他们只是村子里自卫队的村民。但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能用几十个下地种田的村民就能打败你们吗?”
“因为我们跟你们不一样,我们有自己的父母子女要保护,我们有自己的家园要守护,我们知道自己为了什么在打这一场战斗。”
“我们的背后有无数父老家乡和亲人的支持,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比你们这些末路之徒要更有信仰。”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归顺到我大古村,我给你们工做,给你们饭吃,给你们田地,给你们住处,给你们把父母家人接到这里来定居的机会。但前提是,不许打杀无辜百姓,不许调戏奸辱妇女,不许在我的地盘打架斗殴,不许干偷鸡摸狗的事。”
“能做到这四条规矩的,我就收编你们,但如果一旦被我收编后,发现犯了上述四条规矩,绝不姑息,立即处决。”
叶兰亭看向杨青锋:“点几个人,去寨子里把他们的兵器、银粮、马匹和物资全部运回村里。”
杨青锋点头,转过头:“三毛,你带几个兄弟去。”
叶兰亭又吩咐薛霁安:“你的记录册随身带了吗?”
薛霁安颔首,从怀里掏出一本薄册:“带了。”
叶兰亭嗯了声,转头看向寨子中那群被缴了器械茫然无首的匪徒,道:“道理和规矩我都已经说清楚,现在愿意归顺的,就上前来,到他这里来登记。”
薛霁安淡淡看了眼下面神色各异的山匪,仿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帮他们问了出来:“那村长,若是有匪寇不愿意归顺呢?”
叶兰亭道:“那就把他们交给曹保长,送去给李员外处置吧。”
薛霁安点点头,“我明白了。”
曹保长不就是前头带人上山来围剿他们,被马三一箭射伤那个吗,还有李员外,不就是被他们绑架回来那个女人的亲爹?
落到这俩人手里,他们还能有活路?
“愿意愿意!大人,我们愿意跟着您!”
“我们以后绝对愿意以您马首是瞻!”
不少众匪都毫不犹豫挤到薛霁安面前,已经到了这不境地,只要给个活路,他们什么都愿意干。
但还是有几个站在原地没怎么动的人,其中有个山匪怀疑地问:“……这位女大人,你说的可是真的?我们这些人里好多都是黑户,身上既没有路引,在官府那儿也没有户籍,你收了我们,真能给我们分田地和落户?”
叶兰亭背着手转身,语气平静:“我是大古村村长,我说能,就能。”
第47章、第一更
叶兰亭收编了狼牙山剩下的三十四名山贼。
她这样做,有着多方面的考量,不管是从与上河郡通商路的安全考量,还是以后跟何氏斡旋能有更多的砝码,或是借用这群人的流动性来掌握的外界讯息,亦或是从她大古村势力扩展方面的考虑,这三十几个人都是值得试一试去收编的。
但她考量了那么多方面,唯独在李含香那件事情上,觉得于心有愧。
李含香被救出来以后,就被李府的家丁护送回去了,走得仓促,没有片刻停留,只留下了那匪寇和丫鬟的尸体,用事实证明了她想要证明的。
众人没有怀疑,甚至表露出对春梅遭遇的悲哀和忠心护主的敬佩,将她尸体带了回去准备厚葬。
叶兰亭沉默看着这一切,很难受,内心交杂着煎熬,愧疚,和各种复杂的心情。
如果她不知情,春梅真是因为保护李含香被山贼侮辱而自刎,或许也会敬佩这个姑娘的烈性,可叶兰亭知道,她知道春梅是被李含香亲手杀死的,就当着她的面。而李含香遭遇那一切,又让叶兰亭如同心口梗了一块大石,上不去也下不来,心里堵得慌。
因为如果真要说起来,发生这件事并不是偶然,它的发生有各种前因后果机缘巧合。
叶兰亭不是神,她没有那样神通广大的能力,料到事情走向会发展成这样。
叶兰亭到现在还能回想起来,李含香从山寨柴房里出来时,身上披着她的青衫外袍,散乱的头发已经重新整理过,脸色的血迹和泪痕也已经洗去。她昂着头颅,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从寨子中间走过,她穿过乡丁和村民,穿过被大火烧得满目疮痍的火堆。
她面无表情走到李府的家丁面前,说了一句:“春梅死了,送我回去吧。”
然后她转头,眸光深沉冷漠地看了叶兰亭和薛霁安一眼。
那个样子的李含香,叶兰亭有一瞬间甚至觉得没法面对她的眼神。
“李含香的事不是你的错。”薛霁安在叶兰亭身后温声安慰她,“不要把她的遭遇怪在自己身上。”
叶兰亭当时站在山寨烟火疮痍的檐下,注视着李含香被李府家丁拥着离去的身影,久久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