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员外说过,如果他抓到这些人,就要一个不留全部杀光。薛霁安的提议虽然换了个说法,但实则跟杨青锋的提议没有区别。
叶兰亭在心底叹了声气,她最器重的两个左膀右臂,他们的思维模式与这个战乱波动的时代融为一体,不能说他们错了,但叶兰亭却觉得,事情总该还有更佳的解决方式,而不是一味粗暴的以杀戮解决。
她从小所学习的知识和文化,也不支撑她凡事先往杀戮方面去想问题,且还是让她一次性杀掉三十九条命。
不是她想当圣母,只是她明白,杀戮解决不了问题本身,它只是在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之时,一个最不得已的选择。
就好比这群山贼,他们也许作恶多端,但其中的大多数,起初应该也只是因为吃不起饭,才选择拿起刀跟着山贼头子去抢掠百姓,当没有了手中那把刀,他们也就变成了一个普通百姓。
叶兰亭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
薛霁安和杨青锋都站在旁边没有出声打扰她。
再睁开眼睛时,叶兰亭道:“去把他们领头和管事的人叫进来,我要先问几句话。”
被杨青锋拿下的那独眼匪寇头子被押了进来,随后还有两个男人,衣着都比在寨子里看到的其他山贼穿得要好,显然在这个团伙里这几人地位要高于普通人。
叶兰亭坐在寨子的大堂上首椅中,四周全是她从大古村带来的自卫队村民,村民们举着火把站在大堂两边,薛霁安和杨青锋一左一右立在叶兰亭身后。
她问:“你们是从何处流窜到狼牙山来的?”
那独眼头领远远冲叶兰亭呸了一口唾沫:“我马三今天落到你手里,我认栽,要打要杀悉听遵便,老子不怕死!”
叶兰亭吩咐左右:“堵上他的嘴。”
她又问马三旁边两个人,这二人看起来面向没有那么凶狠,一股子精明相,滴溜乱转的眼睛透着算盘。
叶兰亭淡淡道:“我再给你们俩一次机会,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不配合,就没有必要留你们的命了。”
两人忙道:“姑奶奶饶命,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兰亭不疾不徐地问:“你们这伙人是何时、从何地流窜到狼牙山来的,在这片地界,都与什么人有勾当?在抢不到路上行人的钱粮时,你们山寨六七十个人,都靠什么为生?”
独眼马三虽被破布堵住了嘴,但仍旧用眼神狠狠瞪那二人,威胁他们。
两人面面相觑,一脸迟疑:“这……”
下边杨三毛扬着手里的刀狠声威胁道:“老实点!我们村长问什么就答什么,要是不说,我让你们脑袋掉地!”
“大人饶命,小的们都是北方的流民,北方这些年一直打仗,我们家破人亡了,不得已才跟着马三一路逃亡,几经辗转才来到狼牙山。反正每次出去干活,都是马头领说了算,他让我们去哪儿抢,我们就跟着去哪儿抢。求各位大人发发善心,我们也都是为了混口饭吃,我们没想真的做坏事,我们也没那个胆子啊!”
说话这人一边答话,一边眼睛乱转,叶兰亭一眼就看穿他在撒谎。
这个山寨不管是从选址还是建造,一看就已经有好几个年头,刚才她和薛霁安翻找屋子时,在好几个房间都看到有不少值钱物件,而且他们还有酒喝,要知道,在收成和税赋如此稀少繁重的年头,酒是很精贵的东西,这山寨就连几个级别最低的看门山贼都有酒喝,可见他们的生活水平远超一般人,恐怕就是宝河镇首富李员外家,也是比不上的。
这绝不会是一个光靠抢掠就能享受到的物质水平。
叶兰亭不露声色,只吩咐:“堵上他的嘴,下一个。”
她看向最后一个还没有说话的人:“他们都在说谎,所以我不打算留他们性命了。现在最后一个机会我给你,还是刚才的那些问题,你老实回答了,我就留你一命。”
那人看着叶兰亭,又看看马三俩人,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叶兰亭叩了叩桌子。
杨青锋道:“村长,杀鸡儆猴吧,先把这个马三杀了,这俩也就老实了。反正马三恶贯满盈,死有余辜。”
叶兰亭扫一眼一直冲他们瞪眼挑衅的马三,微微皱眉,沉吟片刻:“此人乃匪首,祸害根源,确实不能留。”
杨青锋得到叶兰亭点头,便上前揪住马三衣领,将他拽到了外头寨子大坝上,当中山寨众余匪和镇上那帮乡丁,手起刀落,咔嚓一下就将马三的首级砍了下来。
他拎起马三首级,环视一圈:“看到了吗?这就抵抗的下场!”
寨中众人被他冷练的气势吓得鸦雀无声。
大堂中,马三的两个手下也被吓得不轻,马三平时凶狠残狞,寨中无人敢违背他的意思,没想到今日竟会命绝于一个年轻姑娘手里。
叶兰亭微微阖了阖眼,尽量不去看那腥的画面,同时在心里对自己默念:慈不掌兵,义不养财,善不为官,情不立事,仁不从政。
有时候,人担当了一些权利和责任,看事情的角度和层面就应该放得更高,而不是单单拘泥于某一件事的对错,那样未免抓小失大,从她穿越到这个虚拟世界至今,早应该明白这一点,她现在身上就承担着这样的责任。
杨青锋走进来,将马三的首级仍在那两道面前:“现在你们可以选择,说还是不说?”
叶兰亭的视线往下,便看见马三瞪得如同牛铃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叶兰亭:“……”
她不适地移开视线,旁边薛霁安见状,不着痕迹往前移动了两步,正好挡住了那首级。
两个山贼小头头连忙跪地求饶:“姑奶奶饶命,我们说,我们都说!”
“事情要从三年前说起,当时有前朝叛军攻打北方尧城,我们便从尧城逃难出来,半道遇上了马三,马三带着我们一路抢粮抢人,然后流窜到了南方,又来又几经辗转,两年前来到了上河郡,找到了落草为寇的地方,就在这狼牙山上。”
“因为马三说,上河郡的郡守是个大贪官,只想过自己的好日子,不会真的派兵上山剿匪,所以上河郡于我们是个好地方。”
“这两年,我们也就时不时下山去抢一些过路百姓的钱,我们其实也不抢那些穷人,只抢有钱人。是不是有钱,就看走路还是车马,凡事徒步的都是穷人,我们很少抢穷人,只抢有马和车的。”
“一个月前,马三从上河郡眼线那得到消息,说有几个人刚跟何氏做生意得了五千两,就派了咱们寨子的三当家带人去抢,结果没想到,钱没抢到,三当家还死在了爻冈镇。马三气坏了,据两个逃回来的兄弟说,杀三当家的是个女人,就住在宝河镇,马三就接连派人去爻冈镇蹲守跟何氏做生意那女人,前几天总算叫我们给蹲到了,将她给抓了回来,还让她老子拿五千两来换人。”
叶兰亭听完,手脚一阵冰凉,脸瞬间苍白到了极点。
杨青锋眉头倒竖,用刀锋指着那人:“睁大你的狗眼睛看看,你们三当家是我杀的!”
两人战战兢兢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杨青锋喝问:“逃回来那两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