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骗我一次,就欠我一次债。”
“嗯,记得。”
“那你说,你会不会欠我欠到这辈子都还不清?”
沉默了好一会儿,许辞倒是淡淡一笑,望着他问:“如果还不清了怎么办?”
祁臧也沉默了许久,这才用半开玩笑的口吻道:“那就把人抵给我。”
就这么一句话,却让许辞面上难得的笑容倏地落了下去。
许辞抬眸看向前方,长街两边的霓虹飞快倒推着,像极了稍纵即逝的流星。他不由眯了一下眼睛,眼神出现片刻的恍惚。
“诶小辞,我、我开玩笑的。”
见他这副表情,祁臧也笑不出来,但必须把面上的笑容维持下去,并尽力以平时那副逗许辞的口吻开口,“啧,又生气了?诶诶,别又说我轻浮、觉得我跟别人都这么说话啊。不带那么冤枉人的。也不许这么容易就又生我气。”
许辞没有接话,他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望着街景的眼神有些怔忡,像是陷入了某种惘然的境地。
许辞少有这样的神态,祁臧看得心脏跟着狠狠一缩。
手打方向盘,祁臧把车拐入一条安静的小巷,暂时将停在了路边。
他忍不住攀住许辞的肩膀,逼他转过头来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小辞,到底发生什么了?听到曾成华的培训班开在第七初级中学的时候你就不对劲了,从那琴房见完人之后更是……你见的人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
暮色已深。
路灯照进小巷,在墙壁上刻下深深浅浅的纹路,在许辞脸上投下了斑驳光影。
许久之后许辞总算抬眼看向祁臧。
“今晚从夏蓉房间离开的时候,我说我有话对你说,还记得吗?”
“记得。”祁臧心脏狠狠一跳,霎时间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许辞现在的状态跟在夏蓉房间那会儿完全是不一样的。
在通过想象完成了一场接近濒死状态的体验后,许辞出了一身汗,恢复轻松、面带笑意,看向自己的眼神则有着几乎是百分百的信赖。
那个时候祁臧是真的以为,他会回答自己,他其实对自己动过心。
出于性格、出于确实还有要事要做的缘故,许辞在那个当下并没有说出,但祁臧笃定地认为,他对自己的情感是有所回应的。
但现在不同了。
也不知道琴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许辞的状态心态出现如此大的转变。
一时之间,祁臧的心情几乎跟等待宣判死刑的犯人一样。
斑驳的光影把许辞的眼神照得更加复杂难明。
他久久地注视着祁臧,然后低声开口:“后面可能会面对一些比较复杂的情况。舒延说得对,很多事情要在一开始说清楚,免得后面惹来误会和麻烦,继而影响我们的任务。祁臧——
“你也知道,当年我见到那本漫画书并没有排斥,这么多年好像也没有多关注过哪个女生,所以我应该早就那方面的倾向。
“八年前毕业那晚……我即将参加一段时间的特训,特训结束就马上要去缅甸,那会儿我的心情是比较复杂的,我是做好了死在缅甸的准备的,所以情绪上有些……加上喝了酒的缘故,我当时可能有种在死前急需抓住什么、以及找个值得信赖的人求安慰的心理……
“你当时是我最信任的朋友,性向上也恰好合适,酒精又让我变得……各方面元素的共同驱使下,最后有了那样的结果。
“事后我确实有想过,想说等我任务结束,回国后要找你好好谈谈,如果双方都觉得合适,我们也许可以发展恋人关系试试看。可是后来、后来我队友全部牺牲,我也回不去了……我就放弃了那样的念头。
“你问我,有没有对你动过心。我想,对于这个问题,我不能一而再地敷衍你、又或者始终避而不谈,所以我这一路上慎重考虑过……
“我想,如果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在缅甸最难最苦的时候,一定会跟你取得联系,一定不会把打算和你在一起的念头轻易抛下,对不对?
“所以我想,我对你是有过好感的,当年那晚之所以搞成那样,确实是由很多种元素共同促成。但那一定是建立在我对你有好感的基础上。
“不过也就到好感为止了。祁臧,我没有对你真正动过心。”
许辞话到这里暂时停顿下来。
车内一时静默无声,安静得只剩两个人的呼吸可闻。
那一瞬祁臧几乎感觉到了一种无望——
像是大冬夜投向无垠雪地的滚烫炭火,他对上许辞,简直一点胜算也没有。
不过祁臧没有说话,面上也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他轮廓分明的五官沉在夜色中,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听着许辞表述。
许辞停顿了好一会儿,再继续注视着他的眼睛道:“我不知道上次你去见刘副厅后两个人具体聊了什么……既然你已知悉一切,并加入这个计划,我们就还得成为并肩合作的战友,把任务执行下去。
“但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有影响,我就搬出——”
到这里,祁臧总算打断他。“不影响。我能保持我的专业性。不论你我之间发生什么,该是战友的时候,我们是可以把后背交给彼此的战友。对么?”
“……嗯。对。”许辞点头。
之后也不见祁臧有其余反应,许辞犹豫了一下,又开口:“但除了战友这层关系,其他方面……我希望你可以往前看。”
祁臧问他:“又是希望我结婚生子那套?抛去战友关系,我俩其他什么关系都没有的话,我找不找女朋友要不要结婚,你管得着吗?”
许辞一愣,却见祁臧已经重新点火发动了越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