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她不说话,觉得她一定被绕进去了,又火上浇油,“我的行径虽然不光彩,但官家才是真小人……”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听她扭头叫了声付嬷嬷,“给我送支针来。”
他吓了一跳,“要针做什么?”
肃柔道:“有的刺扎得太深了,须得挖出来。你忍一忍,大不了出点血,反正肠子不会流出来的。”
他受了惊吓,惶然道:“要出血吗,这刺哪有那么深!”
“所以啊,在你看来无足轻重的事,却能叫人流血流泪。”她趋身盯着那截断在肉里的刺,慢慢用针尖将它拨了出来,一面道,“人就是这样,没有痛在自己身上,永远可以慷他人之慨。我真想不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还要费这个眼神,替你善后。”
他趴在枕上说:“因为你心软。我虽做错了事,娘子的手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你还是舍不得我。”
听得肃柔气恼,调转过手里的针,拿针屁股戳了他一下,“鬼才舍不得你!”
可生气归生气,总不能看他这狼狈模样不管,所以这新婚第二日,全消耗在了给他拔刺上。
日头偏过来了,穿透窗下低垂的茜纱,满室都笼在一片柔软的水色中。肃柔捏着镊子问他:“你先前怎么想起同乌嬷嬷说那个?眼见她不高兴了,你看不出来吗?”
他半合着眼道:“我怎么看不出来,上四军几万人我都掌管得过来,你以为内宅的事,我就不知道么。可凡事都要讲一讲情面,乌嬷嬷到底照顾了我多年,当初刚到上京,我险些病死,是乌嬷嬷衣不解带守了我十日,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这些年府中内务都是她掌管,她操心惯了,我怕她一时转变不过来,这才有意提醒她。早前府里没有内当家,一切确实都凭她安排,但如今我既然娶亲了,府里内务当然要交给王妃做主。只是上了年纪的人固执,有些说不通,看在她奶过我一场的份上,还请娘子担待,再容她几日,让她慢慢想通就好。”
肃柔当然能体谅他的处境,毕竟是相依为命多年的乳母,即便不是亲生母亲,情分也不一般。先前他的那番话,在她听来已经很感动了,新妇进门,最怕就是男人不管家务,任由女人在后宅争吵。他吩咐乌嬷嬷那几句,没有疾言厉色勒令,不至于伤了和气,自己呢,大可如他所说慢慢来,毕竟乌嬷嬷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也不好卸磨杀驴,叫人说闲话。
她没有立时应他,他以为她不高兴了,忙扭过头问她:“我说错话了吗?”
肃柔蹙眉推了他一下,“你乱动什么,看把刺又压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