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风起云涌,那是大是大非,男人们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常有一笑相泯的和解。而内宅呢,杀人不见血,反倒比朝堂上更为阴险可怖。早前太夫人放手让元氏操心尚柔,自己毕竟是做祖母的,越过她母亲教孙女斗小妾,实在有失体统,这才让尚柔落到这样田地。如今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再忌讳那些个,这个长孙女就要被陈家祸害完了,还指望尚柔能剩下骨头渣子吗?
太夫人说完这些话,最后呼出一口浊气来,目光幽幽望了望在坐的孙女们,抚着膝头褶皱道:“不是我这做祖母的为老不尊,使坏心眼,教孙女在后宅内斗,实在是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得很,咱们得守好自己的地位,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从来没有省力的,郎子若是心疼你,不会让你处在那样的漩涡里。但郎子要是只顾自己找乐子,不管你的死活,你就得把自己磨成一柄剑,淬炼得水火不侵,才能保得自己和孩子周全。”
大家听了,其实心里都有些伤感,老太太一向是宽厚温和的人,结果因为孙女的种种境遇,不得不展露出她的棱角来。借力打力,虽然看着轻巧,但其中的隐忍也是一门学问,要忍着恶心和那些小妇共处,又是何等自贬身价的事!
尚柔拉了太夫人的手,低着头羞愧道:“祖母,都是我没用,惹得祖母这样为我操心。”
太夫人反倒笑了笑,宽解道:“一帆风顺的婚姻不常有,哪个当家主母不是磕磕绊绊长起来的?小门小户兴许还好些,高门显贵中的郎子们要财有财,要势有势,就算他们不动那歪心思,自有贪慕虚荣的女人缠上他们,你有多少年的青春,又能防人到几时?如今不过是因为安哥儿还小,见一个打一个,等将来安哥儿大了,说放下也就放下了。”
尚柔道:“祖母说的是,要不是为了安哥儿,我早就离开那个虎狼窝了。院子里眼下有三个妾室,暂且让她们斗上一阵子,我婆母院子里原就有两个不安分的,等我寻了机会再提拔提拔,到时候也好堵住我婆母的嘴。”
这样的举一反三当然是最好的,可堪庆幸的是尚柔对那个陈盎再也没有旧情了,如此才好狠得下心来整治。
反正目前一切都在可控的范围内,没有什么烦恼,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饭,席间其乐融融,说起绵绵和晴柔的亲事,欢声笑语不断。
午后肃柔携尚柔回了千堆雪,姐妹两个一头躺着说话,尚柔问:“过阵子还要退亲吗?若是被官家知道了,会不会惹出祸端来?”
肃柔慢慢摇着团扇道:“我料官家总有顾忌,毕竟他和嗣王既是好友,又是君臣。若是退亲后再招我进宫,届时言官们反倒又要弹劾了。再者因为爹爹升祔了太庙的缘故,我也不是当初的宫内人了,官家要处置,总要顾念脸面,不会随便发落的。”
尚柔释然点了点头,又来问她:“那个嗣王人品相貌怎么样?倘或过得去,弄假成真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