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臣难得来,可要多用一些。”
谢纾微动筷,只回了一句:“不是难得来。”
是从未来过。
温氏脸色一僵,谢纾的这句话,仿佛在提醒她。这些年她这个做母亲的从来没记挂过自己的儿子,他们之间本就关系冷漠,眼下又何必惺惺作态装成亲密的样子。
膳桌上气氛尴尬,坐在温氏身旁的苏涔,忙打圆场道:“这道山药酥肉,可是舅母难得亲自下厨做的,寻常可吃不到这般好手艺,我今日倒是沾了王爷的光,享了口福。”
这话说得很体面,既全了温氏的颜面,又给了谢纾台阶下。
温氏朝苏涔笑了笑:“你这孩子,素来都是最贴心的。都夸你是大周第一美人,我瞧着倒该叫你大周第一甜嘴。若不是当年……”
温氏欲言又止,苏涔红着脸朝谢纾望去,等着他回话。
奈何谢纾完全不接话茬,把尴尬留给了她。
苏涔:“……”
一顿晚膳用下来,谢纾几乎没动筷,温氏面对着谢纾如坐针毡。
末了,她终是忍不住道:“谨臣,我知你厌我当年在你爹死后抛下你再嫁,可谢家家规森严,日子清苦,我一个弱女子,如何顶得住,总要再寻个依靠。”
谢纾看向温氏怆然欲泣的脸庞,神色淡淡,半晌后回了句:“我从未怪您。”
他眼中的淡然,没来由的令温氏心底一凉。
谢纾抬头望了眼琉璃窗外浓浓夜色,起身道:“若无其他事,我先告辞了。”
温氏没再留他。
苏涔望着谢纾离去的身影,心一横,追了出去。
慕强之心人皆有之,苏涔也不例外。
她此番前来省亲未曾想能遇上谢纾,从前温氏的确说过要撮合她跟谢纾,只不过谢纾从未让任何女子近过身,她无从入手。
这些年京中屡屡传出摄政王夫妇如何不合的消息。
苏涔亦不止一次想过,若是当初摄政王娶的人是她……一切就不一样了。
所幸她还年轻,美貌依在,还来得及。
抱着这番心思,苏涔追了上去,对着谢纾喊道:“我送送王爷。”
她一个女子,深夜为陌生男子送行,心思可谓昭然若揭。
谢纾未搭理,径自离开苏府。
苏涔跟了上前,用她一惯温婉的语调,体贴道:“方才舅母说的话,王爷千万莫要介怀,我……”
谢纾脚步忽一停。
苏涔见他停下脚步,还欲再说什么,却听谢纾冷冷抛下一句。
“贵府是不是少面镜子?”
苏涔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谢纾说了什么。
大周第一美人,也不照照镜子看,凭你也配?
谢纾抛下这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远处,苏晋远的心腹望向谢纾离去的背影,用只他二人才听见的声音问:“使君就这么放了他?若放他走,无异于放虎归山。”
苏晋远自然懂这个道理,只想到了温氏,默了片刻后,道了句:“别在夫人面前下手。”
昏沉夜色下,谢纾骑着马自密林间穿梭而过。
温氏慈母般的面孔在脑海里若隐若现。
谢纾也很想信她说的。
若他六岁生辰那日,没有撞见她和苏晋远背着父亲在假山后忘我亲吻的话。
后来父亲意外故去,温氏流着泪告诉他。
她说,阿娘是走投无路,在谢家待不下去,没办法才跟了苏晋远的,不是故意抛下他。
若那会儿,温氏不作伪地告诉他,她不想再和一个死人装所谓的“恩爱”夫妻,她想要荣华富贵,她心悦苏晋远。
或许年幼时的他就不会那么难过。
李成由暗卫护送着回了李府,一回府来不及喘口气先,便问白氏:“闻家娘子可还安好?”
“在厢房休息呢。”白氏回道。
得悉明仪安好,李成松了一口大气。他也是今日才确定,那位美艳骄矜的闻家娘子,便是当朝长公主。
白氏欲言又止。
闻家娘子人是安好无恙,不过心情有些不佳。
“今日你和闻公子在秦淮河畔的画舫上,闻家娘子正好看见了。”
李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