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路上听安叔叔介绍,申城男女混校数量不多,口碑良好者更为稀少。这所夏新中学,以校风开放,课程丰富闻名。校长乃花旗国游学归来学者,有志于向华夏平民子弟普及新式教育,故校址虽设在租界,招生却并无限制,学费依所选课程有不同等阶,贫家子弟更可凭优异成绩申请奖学金,办学数年,颇得赞誉。
学校已经开课,办完入学各项手续,在附近随意吃了个午饭,安裕容与颜幼卿送兄妹两个再次进入校园,直接去往各自班级听课。
安裕容转回校长室方向,见颜幼卿面露疑惑,笑道:“虽然知道皞儿、华儿学业优秀,到底南北所学有异,之前与校长约定,若入学考试不如人意,则向学校捐赠一批基础西药,供校医使用。如今免费捐赠是用不上了,但让利为学校提供药物,想来校长先生欢迎之至。支持教育事业,本是我辈分所当为哪……”
颜幼卿知道他这番打算,说到底,终究是为两个孩子着想。两人之间,不必多言,只问:“咱们给四海的西药,也是底价,如此一来,会不会……”
“赚是没多少可赚,也不至于亏本。你忘了,”安裕容压低声音,“那些个营养液补脑汁,还有香粉雪花膏,虚头有多大。”
到得校长室,秘书道校长正与新聘教员面谈,请二位稍待。会客厅里放着报架,安裕容随手抄起一份本地报纸,恰巧是文艺界新闻版面,只见一行大标题曰:《西洋裸画一案尘埃落定,江南艺专艰难胜诉》,报道称此事乃艺术之胜利,真理之胜利,新思想之胜利,可载入史册,光耀千古。
安裕容道:“辛苦没白费,到底是赢了。虽然签名的许多人是被你们哄蒙拐骗去的,也不妨碍这是件好事。”
两人想起艺专师生为打赢官司种种不遗余力之举,都禁不住一乐。
报纸正面乃时政要闻,除去本地革命党要人动向,便是从北方传来的讯息。大约南北通讯渐阻,内容均稍有滞后。归拢来看,不外乎祁保善复辟脚步加快,已进入实质筹备阶段。八月重组国会,投票表决国体,大肆鼓吹君主立宪于华夏之优越性。又有国民团体请愿,恳求大总统顺应民意,接受帝位。
两人正小声议论,有人从校长室出来。抬头看去,双方皆是一愣。
对面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前行两步,喜出望外:“玉卿!怎么是你!”又向安裕容打招呼,“玉容先生,好久不见。”
颜幼卿微笑回应:“靖如,你好。”
安裕容问:“靖如在此,莫非……你便是那新聘的教员?”
蓝靖如答道:“正是。我七月就该毕业求职,因官司一事耽误了些日子。恰巧夏新中学扩充西洋艺术科,增加两个教职,叶校长知道消息,便推荐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