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裕容心里对拿回药物不敢抱太大希望。一则人质被押送上玉壶顶时,并未见匪兵携带战利品,必是留在了半山某处驻地。此刻天色已晚,山道难走,就算洋人性命值钱,也未见得会被当成多紧急的事对待。二则看当初匪兵劫掠行李的架势,药物并非钱财,有没有保存下来都是个问题。如此想着,不由得有些担忧。从列车被劫至今,已然过去一星期,与其他人质多少结下了共患难之谊。更重要的是,一旦有洋人质死在这玉壶顶上,不论对于人质还是匪徒来说,都可能发生无法预料的变故。思来想去,事已至此,竟只能听天由命,企盼那科斯塔先生得天主保佑,熬过这一劫。
担忧归担忧,没等天黑透,安裕容就在自己的铺位上躺下了。人质住处是没有灯的,幸亏这几日月色不错,否则半夜方便还怕踩着人。因为科斯塔病重,众人心情愈发低落,不管睡着没睡着,无人说话,一片沉寂。
半夜睡得正酣,安裕容忽然被人弄醒。眼前一团光晕,眨了好几下眼皮才辨认出来,正是四当家。见安裕容醒了,四当家也不说话,拔腿走到殿门外,站住不动了。安裕容反应过来对方是要自己跟上,赶忙爬起身。
走出殿门才看清,对方一手持着煤油灯,一手拎着个花布大包裹。安裕容看他两只手都占着,忽然明白了为何屁股上有些疼——被人家拿脚踹的。
四当家将包裹放在地上,低声道:“把那洋老头的药拣出来。”
借着灯光月色,倒也亮堂。安裕容蹲下身解开包袱,低头看去,满满一大包零碎,堆在地上像座小山,各种瓶瓶罐罐、盒子匣子。忽然明白过来,四当家这是连夜下去了一趟,从匪首那里把疑似药物的东西一包裹全兜了上来。除了他,大概也没谁能半宿工夫走个来回。
伸手翻检两下,有指甲油瓶子,烟丝匣子,还有红蓝墨水盒子,药物也有不少,印着各色洋文,花花绿绿煞是好看。包裹布带着湿润,许是沾染了林间的露水。安裕容一边翻一边道:“怎么不叫他的助手来拣?我也拿不准……”
“少废话,叫你拣就拣。”
安裕容不废话了,低头仔细挑拣。终于找到两瓶对症的药丸,拿出来递给四当家。
四当家把那两个药瓶拿在手上反复看,看完回手又扔进零碎堆中,将包裹重新绑上。
安裕容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却忍着没说话。
台阶上值夜的匪兵裹着漏絮的破棉袄,倚墙而坐,伸长脖子看洋货。四当家道:“不用眼红,司令很快就会把奖赏发下来。”
说罢,提起包裹往后院走。见安裕容继续跟着,也没说不让。到了科斯塔住的偏房门口,才伸手拦住他,自己一个人推开门进去。
听得屋里一声惊呼,安裕容便知道,四当家把那助手吓得不轻。一阵丁零当啷声响过后,四当家又拎着包裹出来了,只是把煤油灯留在了屋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