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眼下这般地步,谢恒颜不得不开始怀疑,之前说方焉借用乌念的身体复生,那他本人究竟是否还在这世上?
他也曾说过,一旦海岛出现问题, 届时死的并不止是乌纳及永村众人, 还有与他们形成共生的方焉自己。
“会不会方焉已经……不在了?”谢恒颜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说到底,这也只是个传说中的人, 你们见都没见过,到底为何对他如此忌惮?”
印斟却道:“你爹不是替方焉办事?你难道完全不清楚?”
谢恒颜愣了半天, 才挠了挠头, 对他说:“我也不记得了。”
谢恒颜的记忆在这二十年之间, 曾有过两次次完全的中断。一次是在当年战后获救, 到被带往铜京岛修理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谢恒颜压根不记得见了什么人,更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只一睁开眼来,面对的便是铜京岛上的谢淙。
至于另一次,则是印斟问他,最开始是从哪来的时候,谢恒颜整个人陷入了迷茫混沌的状态。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来到这世上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方焉,方焉这一生制作的傀儡无数,谢恒颜也许只是他作为赠品,送给谢淙长期伴在身边的一具玩物罢了。
“算了。”印斟说,“不管从哪来的,反正从现在起,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谢恒颜笑叹了声,两人抬起眼来,互相交扣着手掌,一时间也不多言。
乌念的咳疾如此耗了三五天,起初还只是轻轻咳那么两声,不想嗝日服过药后,反是愈发变本加厉起来——时常谢恒颜翻开竹筐,便见她躺在里头双眼通红,涕泪不止,呼吸尤是艰难,夹杂着嗡嗡一连串的嘈杂尾音。
这一下可将谢恒颜急傻眼了,当下什么也顾不得,忙抱起乌念往周边最近的镇里就医去——偏不巧,左右这镇中医馆就只一个,白天排起队来便是老长的一条,从街这头一路蜿蜒到街那头。
谢恒颜清晨时过去,一直挨到当日正午,才勉强见着镇里唯一的大夫。然而那大夫也并不靠谱,托着乌念翻来翻去看了半天,一会说她得了肺病,吓得谢恒颜眼皮子狂跳,一会又说只是普通风寒,开几副药方煎服了完事儿,根本没什么要死要活大不了的。
谢恒颜追着问了半天,那大夫一脸不耐烦,过了会儿又说不治镇外人,让他们上别处寻医馆去。
于是折腾大半天,谢恒颜还是抱着乌念空手而归,印斟早已在镇口等候多时,回头只见谢恒颜双眼通红,一脸受足委屈的模样,忙上去问道:“怎么了?”
“他不给念儿治病。”谢恒颜难过地说,“这里的大夫怎么这样?连小孩儿都没耐心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