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忽从背后伸来一只手,牢牢实实在他后颈处揪住,硬将人从水池边缘拉了回来,重新扶好站稳。
谢恒颜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里出声喊道:“印斟……别这么揪我,脖子好痛!”
而当他再低下头,望进水中波澜四起的倒影之时,意外发觉背后那人体型孱弱,瘦削而单薄,佝偻着腰,显然与印斟的身量大相径庭。
“等等……”谢恒颜反应过来,有些惊恐地道,“不是印斟!”
及至凝了目光,细看自那水中一前一后,两道青灰色的男子身影,其间五官眉眼清晰可见,竟与谢恒颜的容貌一般无二!
“你……”谢恒颜蓦地回头,脱口问道,“你是谁?”
然而此时此刻,身后空无一人,漆黑迷蒙的一片,独有岛上海风吹拂着枝叶,彼此不断沙沙作响。
在他背后,是空的。
但在水中两人的倒影不假,且横亘在脖间微妙的痛感,几乎无时无刻在他脊椎周围蔓延。
谢恒颜浑身发冷,乃至无法自控地垂下眼帘,望入面前微波泛起的水池中央,那人与他相似到极点的青灰色身影。
一样的五官,一样的衣着,一样的神情,彼时隔过一层水面,就仿佛在无声之中,与谢恒颜形成对视。
忽然间,谢恒颜想起什么,向他问道:“你……你是谢淙?”
也不对,谢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要来早该来了,也不会等到如今这般时候。
“难道你是乌念不成?”谢恒颜无比惊悚地道,“不对……方、方焉!是方焉,对吗?”
黑夜中,无人予他半句应答。
谢恒颜费力弯腰,迫使自己完全蹲到水边,凝视着那抹多出来的男子身影。
正如今日晨时,对着空气自语一般,谢恒颜对着那人的身影说道:“你骗不了我的,就连谢淙也没法杀死印斟,谁都别想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谢淙说过,当初带我入铜京岛的那个人,就是方焉。”谢恒颜道,“如果你是方焉的话,你一定需要我帮你……帮你离开这里,带肉身寻到业生印……你渴望复生,难道不是这样吗?”
水面犹是平静一片,而那水中人亦是笑而不答,迟迟站定在谢恒颜身后,如同是凭空出现的幻觉,一场空虚无稽的噩梦而已,并无任何特殊的意义。
谢恒颜半蹲在水边,沉默地等待了一段时间,直到确认对方不会给出回应的时候,他终于撑着地面站直起身,再重新支起两根木拐,转头朝向树林深处,继续固执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