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恒颜嘴边挂满了饼屑,吧唧吧唧啃着,吃相毫无美感可言。
“我来……看看孩子。”半晌,他如是答道。
“只是看孩子?”乌纳眼底戒备十足。
谢恒颜:“是的。”
乌纳却摇了摇头,说:“你吃完东西,赶紧的回去吧,别一会让印兄弟瞧见,铁定又得当场黑脸。”
说着转了身,替女儿整理起襁褓衣裳尿布等一类杂物,末了又不忘握起扫帚抹布,围着整间帐篷里外转来转去,打扫清理,俨然一副当爹又当妈的操劳模样。
但谢恒颜吃完了饼,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默默坐在旁边,观察乌纳的一举一动。盯着他给女儿换尿布,又去桌边端来新鲜的羊奶,预备放温了再给她喂食——面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十分粗犷,脾气也不是一般的暴躁,也就只有在对待孩子的时候,才会难得露出他最温柔细心的一面,而在其余大多数时候,甚至常会蠢钝到引人发笑。
谢恒颜不自觉盯他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帐篷内间已被打扫得差不多了,乌纳手头空闲下来,谢恒颜适才讷讷唤了他道:“那个……乌大哥。”
“干甚?”乌纳头也不回,“老子忙着呢,不是叫你吃完就走吗?”
谢恒颜:“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乌纳:“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今年入秋之前,等到那艘大船完全搭建起来,我们会带着乌念出海。”谢恒颜道,“那时乌大哥和糖水姐姐,也会一起……离开这座海岛吗?”
此话一出,乌纳确是有些愣住了,仿佛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待过得一阵,他才不太确定地说:“这个问题,我同涟妹也有商量过。虽然她没有给过确切的回答,但我心里知道,她是肯定会走的……没谁能够留得住。”
谢恒颜又道:“那你呢?你是走还是不走?”
乌纳微侧过眼,目光里带有几许迷茫的情绪。谢恒颜大概也能明白,对乌纳而言,走还是留,不是由他自己能说了算的。
但若就此留下,便意味着妻离子散,与容十涟乌念相隔千山万水。可如若选择了离开,在那同时也辜负了老村长杨德奕的期许——说到底,业生印终究不是属于他的,那是用来延续整座永村的长命之物。
“如果可以的话,谁又不愿与自己最心爱的人一起,远走高飞,脱离这片海域带来的长久桎梏?”乌纳苦笑着说,“可我带着老村长的业生印,用的也是全村人的性命,如今再说着要走,又谈何容易?”
谢恒颜木然凝视着他,片晌,适才缓声说道:“那如果……离开这里,还有机会回来呢?毕竟你未来还长,不论去到何处,都会有无限的可能。”
乌纳还是笑了笑,说:“当年的穆家夫妇,也是这么打算的……后来他们是死是生,也没人知道。”
谢恒颜便不说话了,彼时室外尽是绵长的雨声,他刚吃完半张甜饼,乌纳又给倒了新鲜的茶,并道:“我知道,你跟着印兄弟……其实你俩都不容易。反正将来之事,无人能料,你也好,我也好,大家都且行且珍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