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等印斟实打实一勺喂完,人家谢恒颜压根吞不进去,脑袋堪堪朝旁边一歪,那些个汤汁油水登时漏了出来,沾得满床满枕都是。
“我的高等蚕丝艾叶枕呐……”乌纳瞬间骇得老泪纵横,“整座海岛独这一个,当年洞房花烛都没舍得拿来枕!”
——话音未落,只听谢恒颜“噗”的一声,满嘴鸡蛋豆腐菜叶,天女散花似的喷了印斟一身。
偏偏印斟这人越挫越勇,倘若一勺不够,那就再加一勺,一直喂到能吃进为止。眼看傀儡同蚕丝枕都在饱受着无情的摧残与折磨,乌纳良心过不去了,赶忙上去把印斟按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你……你……”
“我怎么?”印斟冷漠地问,“他不吃饭会死的!”
乌纳喝道:“他吃你的饭才会死!”
印斟:“……”
乌纳要怀疑人生了:“你真的会照顾人吗?”
印斟沉默片刻,总算是坦白承认道:“不会。没学过,没做过。”
好一个没学过,没做过!
乌纳简直无言以对。像印斟这种人,估摸着打小条件就不错的,没生过什么大病,周围亲人也没历经大灾大难,自然不懂该如何照料一个病人。
瞧他给谢恒颜喂饭时的模样,看似温柔细致,实则粗暴刚猛,全然不会照顾人的感受——往后按这鬼样子,还想讨哪家姑娘做媳妇,多半没女人有这么大胆子,敢主动上去与他亲近的。也只谢恒颜一个没心眼的,傻乎乎地直往印斟旁边凑。
“你说你,给他吃软食有什么用?”乌纳摇头叹道,“人正睡着,牙又不动,真吞进去噎着了,我看你再拿什么去救?”
印斟已经颓了:“那该怎么喂?”
乌纳止不住地叹息:“想办法弄碎了,慢慢往里送啊!”
印斟有些怔住,还是没能弄懂。于是乌纳便上前解说,教他喂小孩儿那种吃法,不管硬物还是软物,但凡是有营养的食物,一并由自己先嚼,等完全嚼碎捣烂了,再喂给谢恒颜,一次只弄一点,按他轻轻吞下去,这么做便不易堵住喉咙。
印斟先时听了,颇有几分嫌弃的意思。这样吃到最后,可不就是互吃口水吗?后转念一想,反正嘴都亲过了,还有什么能恶心的?
如是一来,他干脆豁出去了,抱着饭碗,有什么吃什么,等嚼完了,想方设法朝谢恒颜嘴里送。而乌纳就在旁默默看着,本没想到印斟会真这么干,结果这厮意外地越喂越熟练,为能让谢恒颜吃得进饭,怕是什么都愿意做了。
偏他一个不折不扣的人类,对着傀儡动了爱恋的心思,看来是真打算同他过一辈子,便将这妖物当作相伴一生的爱侣看待。然世间人妖殊途这个道理,一贯又不只是说来听听。妖物漫长无限的生命,并不能说有多稳定,寻常人类与它们相比起来,总归是个半途死别的短命鬼,就算谢恒颜这次走运活命,往后他与印斟一人一妖之间,又待如何发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