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晨刺目耀眼的天光,缓慢穿透木屋错漏参差的顶,同时也照亮傀儡杏目半阖之下,那张苍白如纸的俊美睡颜——他便像是一具温润如玉,雕工精湛的木制人偶。身体冰冷而僵硬,五官容貌俱是出自人手,分明刀刀落得锥心致命,却在冥冥无形之中,创制出如此惹人垂怜一样尤物。
印斟抱膝坐在角落,沉默盯他望了很久很久。
他现能看到的,便是最初始形态的谢恒颜。
一只……或许该说是一具,不会说笑,也不会动弹的傀儡木身。如今支离破碎地躺在面前,纵使一夜安眠已去,于他周身青紫斑驳的裂痕,也丝毫未有修复的迹象——总归来说,昨天是如何一副惨状,今日仍是当时原封不动的模样,完全没有发生半分改变。
为什么会这样?
印斟目光不动,只微上前些,握住谢恒颜一只冰冷的手。
你总在说,你什么事也没有。
所以这些话,都是用来搪塞我的吗?
中午乌纳来了一次。夹带着春分时节的寒潮细雨,而这间木屋已年久失修,顶处蓄满冰冷的雨水,正顺着墙缝一滴一滴往下淌。
“还没醒吗?”乌纳皱眉问道,“都这么久过去了,难道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印斟摇了摇头,躬身坐在旁边,眼神透着说不出的迷茫。
“你吃点东西吧。”乌纳递来热气蒸腾的食盒,“他都倒下了,你可千万不能再病了。”
印斟侧目望着食盒,迟迟没有出声说话。
乌纳却顾自一人滔滔不绝:“印兄弟你说,这家伙是怎么掉下去的?不应该呀,屋顶也不是那么滑,我方才特地上去试过,踩了好几脚都没出什么事儿。”
印斟是真的话少,尤其遇到这般情形,干脆完全不想开口。
“好好吃饭吧,别老盯着看了。大多妖怪都天生命大,区区摔他个一跤,必然是不会丢命的。”乌纳试着安慰他道,“不过吧……就算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不要太伤心呀。印兄弟你人还年轻,将来前途无量,也不用吊死在一棵树……”
话没说完,印斟忽伸来一只手,道:“饭呢?”
乌纳一见有戏,忙把食盒给递了上去。原以为印斟一天没吃东西,这会该是吃相狼狈地猛吞一顿——不想这厮接过食盒打开,竟是伸筷子往里挑三拣四,硬将那些难吞难嚼的排骨、菜根、鱼肉纷纷扔到了一边,转而拿小勺挖了蛋白豆腐等一众软物,试图捧过去朝谢恒颜的嘴里塞。
霎时间乌纳眼珠都瞪穿了,连连摆手阻止道:“哎呀,使不得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