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我不泡水!不泡水!你放……放开我,放开我!!!”
印斟原本水性不差,偏叫谢恒颜挣得一连呛了好几口水,满喉咙俱是一股子海水咸涩的味道。最后无可奈何,印斟实打实地伸出一手,将谢恒颜俩爪子带着俩小腿一并攥在一处,同时冷冷出声喝道:“再动我不管你了!”
此话一出,世界瞬间安静下来。谢恒颜就像是哑巴了一样,默默挂在印斟脖子上不敢吭声,唯独两条腿还在水下细小幅度地痉挛,似是怕得厉害。
印斟知道傀儡畏水,如今见得他这副模样,忽又没由来的一阵心酸。遂抬起手,轻轻按在谢恒颜肩头,低声与他安慰道:“不会很久的。去找条小船,一会就安全了。”
谢恒颜说不出话,就听那嗓子里“呜呜呜”的发出哀鸣,眼睛忽明忽暗地闪着猩红,正与他那日拂则山上落水的一幕如出一辙。
印斟说:“你抱好我,别乱动。”
谢恒颜怔了怔,却是神色一黯,小声说道:“不然你先……走吧,把我扔在这里就行。”
但他声音实在太小了,蚊子般的嗡嗡发抖,印斟忙着划水,压根没能听清一字半句:“你说什么?”
谢恒颜没说话了,以下巴搁在他肩上,只剩湿漉漉的一双眼睛,于周遭烟幕四起的海面上泛着微弱的红光。
印斟只当他又是在害怕,便缓声继续安抚道:“我会游水,你不用怕。”
两人互相抱着,借以印斟一人的力气,拼命朝海面上漂浮。而眼前烈火灼烧中的货船,很快于高温之下燃得七零八碎,船帆烧焦便成了散沙状的灰尘,包括甲板与栏杆等一众木制的物事,纷纷扬扬往下跌落至水中,登时激起一片耀目火光。
而谢恒颜就望着整艘船在眼底幽幽地下沉,分明就在距离不远的地方,但又好像离他很远一样,诸多情绪交杂在一起,便是怎么也摸不着边。
印斟猜想他是在回味谢淙方才说的那一些话——如今想来,也确是有些寒心。就像谢恒颜之前说过的一样,傀儡没有心,但这不代表他不知道疼。
他能不顾自己的性命,义无反顾地冲进大火堆里,只为确认谢淙的生死安危。但回过头来,谢淙却将他丢在这里,独自一人转身离开,临走之前,还无不冷情的落下一句……让他与印斟“同归于尽”。
也许只在那一瞬间,印斟忽然就明白过来,为何那日的谢恒颜,会流露出以往从未有过的悲伤与绝望。
印斟曾一度以为,他是因着骨针穿心后的疼痛而无法自拔。直到现在才有所会意,一个人若满心怀着期盼与渴望,却反复一次次地被抛弃再推开,直到最后,依然是具一无所有空壳——可能那些心悦的期许渐渐随着时间消了,散了,便是当真什么都不再剩下。
傀儡是如此,人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