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在生死面前,谁能无惧。印谢却是头回遇到如谢恒颜这般,全然不顾自己性命,一心只想寻着旧主而去的二愣子妖物——偏偏这旧主待他并不算好,动辄又打又骂,甚至还要挨骨针扎。
是不是所有傀儡都像这样?此生一旦认定一个人,那么往后整条命也一并归了对方,不论最终的结果是死是活,他都不会有半分不满的怨言?
“你起来,我帮你找。”印斟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把湿衣服披好!”
谢恒颜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好!”
言罢互相搀扶着缓缓起身,印斟又伸手拉下湿袍,将谢恒颜口鼻处捂得严严实实。两人正待朝门外挪出脚步,忽而耳畔传来数声鸟翅扑腾的轻响,谢恒颜敏锐地抬头,但见头顶一道黑影破空而过,霎时穿过大火飞入房间中央,却只匆匆一瞬,便又消失在视线范围之间,立马没了踪影。
“是我爹的傀儡鸟!”谢恒颜无不惊喜地道,“快过去看看!”
印斟忍不住道:“你别乱窜!”
话音未落,身侧又是一阵热风猝然而起。沿途裹挟着一股极为苦涩咸腻的味道,几近直冲鼻腔波及大脑,甚至催逼得人有过极短一段时间的窒息——而紧接着门外哗然一阵羽翅掀动的颤音,倏忽间飞来大批吱嘎乱叫的傀儡黑鸟,一时如同乌云压顶一般,顷刻将那满室烈火卷起的浓密黑烟挥至散开。
——随后面前模糊混沌的视线,渐渐趋向于清晰可辨。
周遭火势与高温燃塌而造成的废墟正在不住地累积,而此时船舱内部的烟雾却在朝两头逐步消散,漫天粉尘无声落地,于无数隐约交错的黑影之间,竟是现出一人浅青色的修长身形!
“谢淙,你果然还没走!”
谢恒颜心下一跳,原是不管不顾地上前一步,试图拉住谢淙垂落的半边衣角,却被对方召来的一众傀儡鸟层层叠叠阻隔在外,硬是一根头发丝儿也没让他碰到。
“你怎么了?火这么大,我们赶紧下船吧!”谢恒颜怔了怔,见谢淙并未给出任何回应,遂猜想他可能是在忌惮身后印斟的存在。于是情急之下,谢恒颜再度放缓了声音,尝试着开口劝道:“印斟不会伤害我们的……我向你保证!我们先离开这里好吗?”
“……你,来得正好。”
谢淙仍旧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
偏偏周遭火势蔓延,已近燃上整处暗间的墙根与窗台。而他就站在傀儡鸟成群展翅包裹而成的阴影中央,神情冷漠,目光更是一如既往的淡薄疏离。
“我是打算走了。”谢淙如是说道,随后感到谢恒颜明显又想往前贴近,于是顿了顿,没有丝毫犹豫地继续补充道:
“反正你也没了甚么用处,不如就好好待在此处……与这条野狗同归于尽吧。”
谢恒颜与印斟俱是神色一变,然待对方话落一瞬,周边无数只傀儡鸟的影子猝然暴涨,行径期间飘飞密布的黑羽如同冬日骤雪,连带谢淙浅青色的身影一并四散分裂,化作万千飞天粉尘,纷纷扬扬落入浓烟之中,霎时匿了行踪,堪堪于二人眼前消失不见!
“谢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