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绝不是故意把我扔在这里。
绝不是。谢淙不会这样做。
原本谢恒颜是这样想的。然而待到后来,焦糊的味道逐渐蔓延展开,紧接着自脚底、头顶乃至于四面各处细密隐蔽的缝隙当中,忽而一点一点挤出小团高温浓厚的黑烟,他猛一低头,及至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已压根不是忘没忘的问题了,是他如今整个人就困在一处全无出口的封闭空间内,和着一群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失控的怪物待在一处。
而再往外一些,于他完全无法接触到的某处未知角落,正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燃烧,以至于熏眼刺鼻的黑色烟雾一团一团地冒出来,很快将台阶以下的大部分空地尽数淹没。
起初味道还不算太大的时候,谢恒颜还能安慰自己,不会有事,最多照着头顶多捶两下,谢淙很快就会赶来救他——但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流失远去,这份原就少得可怜的期许盼望,倏而便成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绝望与恐慌。
“谢淙?!”
谢恒颜向来不惧死亡,但他打心底里认为,被丢弃、或是被遗忘,是件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就像之前在铜京岛,谢淙突如其来的不告而别一样。
如今谢淙倒是没再走了,然而谢恒颜却被留在这处前后两头完全摸不到出口的地方,光线本是昏暗低沉,加之缝隙中不断涌出的浓烟正朝四下不断飘散,周围几近已成一团乱麻,连带视线也一并混淆不清。
唯一清晰的,就只有背后一排整齐的厚重铁笼。在那里关押的活人虽说意识尽失,但人体本身的痛觉与嗅觉并未全然断绝,因而一旦经由黑烟与高温的双重冲击,那刺人耳膜的哀嚎与吼叫声响便像是破了闸的洪水一般层出不穷。
偏偏谢恒颜这会儿还看不清东西,左右便像是只无头苍蝇,绕着满室滚滚的浓烟乱碰乱撞,稍不留神便给一头磕到墙上,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开始头昏眼花,继续忙着找不着北。
——等到力气耗得差不多了,人也跟着慢慢不行了,到后来实在没了法子,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自暴自弃。而对面成群的活人还在笼子里不住地嘶鸣,原还是“吼吼吼”的一阵阵长嘶,到后来嗓子都给烟熏得哑了,便只剩得几副“呜呜呜”的破喉咙在黑暗里哀嚎。
谢恒颜眯着眼睛,几乎是精疲力竭地对它们说道:“你们这么叫唤又有啥用呢?总归是要死在这里的,我也一样。”
他就不明白,谢淙是不是存了心的想看他死,又或是当真忙得忘了,没空过来管他。毕竟谢恒颜再跟他如何亲近,那也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谢淙的亲生儿子,早在二十年前就烂地里了,如今就是一堆和着泥巴的枯骨,连个基本的形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