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记忆原就不堪一击,从婴儿时期起始,便如同一张脆弱易碎的薄纸,且伴随年岁的不断增长,有些以往发生过的重要事情,都会渐渐地烟消云散,直至最后彻底消失……
谢恒颜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然归根结底,他不能违抗谢淙的意愿。若当真由着印斟上岸回到璧御府的话,往后成容两家同时发力,加之联合朝廷暗中施压,恐怕谢淙的日子会非常不好过。
所以单只想到这里,谢恒颜已足够心烦意乱,委实不知该如何抉择。
他伏在门扉旁边站了许久许久,直到门内隐约有了一些动静,听起来像是因着走动,导致镣铐铁锁相互撞击所发出的清脆低鸣。
随后脚步声起,印斟于门后淡淡说道:“来都来了,何必在外面站着?”
谢恒颜登时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问他:“你……你听到了?”
印斟说:“我猜的。”
谢恒颜:“……”
“有什么事,直接说吧。”印斟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沉冷镇定,“我现在又跑不了,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谢恒颜拧眉道:“我没在担心这个——你当然跑不了,周围四面都是海,你往哪处跑?”
印斟却问:“你爹方才喊你,是去做什么?”
这厮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恒颜原差点忘了这茬儿,生生叫他这么一点,顿时回想起来,心口又是一阵郁结。于是乎,他也不开口,就干抬眼死瞪着面前一张门板,半天挤不出个一字半句。
“他又打你了?”印斟突然道。
“没有。”谢恒颜立马否认,“你问这干什么?”
“没什么。”
印斟微微转身,以后背抵靠着冰冷的门板。半晌过去,方意味不明地道:“我只在想,你之前总对我说……我师父并非良善之辈,终有一日,彼此观念相斥,必将面临一定决断。那你现在又是怎么看的?你爹也不定是什么善人,你就愿意跟着他,容许他这一辈子,都可对你恣意妄为?”
谢恒颜呼吸一滞,总觉像被人拆穿心事一般,莫名有些不快。
印斟于是又道:“那你说吧,如果是你……你会站在哪一边?”
谢恒颜僵身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站了片刻有余。
然后待得那双黝黑发亮的杏目,一点点地睁大,睁圆,浸出几许憋屈至极的红痕。
——也不知是被印斟哪句话给触及了怒点,他突然像是失了理智,一把将门锁拆卸下来,随后猛地将木门扳开,如同那濒临绝迹的发狂凶兽一般,最终狠狠一头扎入印斟的颈窝,愣是逼得人站立不稳,一连朝后趔趄了好几十步。
这一下实在太快也太突然,印斟完全没料到为何会是这般一幅场景。当下就被突袭上来的谢恒颜一个猛子飞扑在地,沉沉一声闷响,紧接着谢恒颜尖利的獠牙便龇了出来,在距离印斟喉管不过半寸的致命位置——竟是毫不犹豫地朝下刺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