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斟总觉得他说这话,可能有意在贬低自己,但迫于现状不大乐观,印斟并没有出声反驳。
谢恒颜:“你知道为什么吗?”
印斟:“你想说明……因为你善良。”
“因为我想做个人。”谢恒颜一字一字,很是清晰地道,“我……想做人。”
印斟略微一顿,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有些怪异为难的表情。
“如果说,‘业生印’代表的是无可洗脱的罪孽,那么假以业生印为由,大肆屠戮,生杀予夺的那些人,又何尝不是‘业’呢?”谢恒颜抬起虚弱的眼,望的却不是印斟,而是头顶那面狭窄密闭的窗,“归根结底,他们是在杀死‘业’,还是……在不断重复地缔造‘业’?”
印斟问他:“你说这些……是在单指谁?”
“没有单指谁,我只是在陈述一个现象。”谢恒颜缓声道,“原本我也没想过这些。在我还没完全得到意识的时候,凭借本能去猎杀活人,这原就是弱肉强食的规律……就像你师父,一路踩踏着妖类的尸体,才能走到今天一样。”
可在大多数人类心里,杀妖即是正义,就算因此残暴,凶狠,丧失人性也没有关系——只要最后能铲除与之对立面的所有一切,那便是人人心中最伟大无私的英雄。
“在谢淙收养我之前,京城禁妖令盛行那段日子。我被人追杀,一路逃亡出来,途中撞见一个行动迟缓,大着肚子的女人。”谢恒颜道,“那本该是我挨饿数日,唯一见到的食物……可我那时业生印受损,已近到了全数碎裂的地步。”
印斟目光微动,很快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知道我是傀儡,但没有报官,而是找来食物和水,尝试与我和平共处了五天的时间。”
印斟问:“那你杀了她吗?”
“没有。当时她的状态很差,一直在向我重复,说她有罪,她不配活在这世上——我先时疑问她究竟罪在何处,直到她把头发掀起来,让我看到头皮上的业生印。”谢恒颜深吸一口气,随后收回目光,朝下低望着印斟宽厚有力的手掌。
但印斟却完完全全地怔住了,隔了半晌,似乎仍不能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与其说是不明白,倒不如说是无法相信罢了。
谢恒颜问:“是不是没有想到?在来枫镇战乱的那一年,满大街都是像这样,头顶业生印,但又具备活人特征的畸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