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问心想,这姑娘未免也太可怜了,全家上下十几口人,一日三餐都饭都没法吃饱——光是这样一想,他就愈发觉得,那些胡吃海喝不计代价的人,简直就是十恶不赦。
然而那个十恶不赦的人,现在还坐在他旁边,没心没肺地继续说道:“……是人都难逃一死,姑娘还是节哀顺变为好。”
瞧瞧,他这叫说的什么话?
康问只觉心里毛毛躁躁的,恨不能现下立马向印斟提议,往后严格控制谢恒颜的日常饮食。
——就该让他天天挖野草,啃树皮,尝尝何谓人间疾苦。
熟料黎海霜听到这里,却是神情低淡,脸色愈发添得数层黯然:“人是难逃一死,但我阿爹他……原本不应当死。”
康问嘴巴一张:“啊?”
谢恒颜眼珠一瞪:“呃?”
“阿爹虽说上了年纪,但几乎不曾生过大病。”黎海霜哑然道,“唯独就那一次,他是饿得实在太狠,动了歪念,闯进别人家里偷东西吃……最后被人当场逮住,给活生生打咽了气。”
“这……这也太过分了!”康问登时打抱不平道,“人饿急了偷吃点东西,错是错了,也罪不至死啊!”
谢恒颜却在一旁微微皱眉。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姑娘她爹又不是他俩杀的,这话说出来给旁人听了,康问还没准替她报仇不成?
“姑娘,你告诉我,是谁这么狠的心?”
然而,谢恒颜着实低估了康问一颗烧不倦的圣父心肠。甚至没等黎海霜将她的悲惨经历一次说完,这混小子已是骇得满脸激愤不甘,外加捶胸顿足道:“盗窃固然可耻,但杀人更是有罪。何况咱这邻里之间关系如此要好,有什么矛盾不能和平解决,定要下重手残害一条人命呢?”
黎海霜面色苍白,声线亦是冷淡如初:“……那康公子认为,杀我父亲那一家人,应当受到怎样的惩罚?”
“处罚当然是……”
“咳!咳!咳!咳!”
话刚说到一半,谢恒颜突然在旁大咳四声,抽疯一样颤巍巍地喊:“康问!我不舒服了,咱要不早点回家吧!”
“您这又是怎么了?”康问毫不领情道,“正常一点行不,当个小倌把你能的!”
谢恒颜闷声道:“我吃多了,想回去歇着。”
黎海霜微微一愣,忙是关切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康问将桌前空盘一指:“他把南瓜饼全吃完了,能舒服才见了鬼。”
说罢不耐烦地伸出一手,轻轻拍打谢恒颜抽搐的背:“我说……你没事少折腾行不行?吃噎着了你还吃,就知道吃!你是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