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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虫 竹叶青seven 3134 字 2022-07-11

与他相识两年,他不喜人前显露,我也适应了。

我拍拍那男童露在被子外的后脑,他转过来,胆怯地望着我。一双猫儿眼又大又亮,水光盈盈。虽然受寒,面色有些青白,却也可爱。

我一手抱他坐起,一手递汤碗。他问也不问双手捧碗一口灌下。还好我试过不烫。

他露出来的胳膊瘦弱而雪白,仿佛一只受虐的奶猫。

我收碗出去,顺道拿起桌上的纸,是小小少年的卖身契。上面写着他原籍利州,盛临二年十月十日生,盛临十三年被卖入南风馆。

洗完碗后,我将热水倒入水桶,拎进卧房给他泡足。他眼睫低垂,小声对我说:“主人叫什么名字小奴楚儿,年十三。原籍利州,父母早亡。管事的大茶壶说从流民中买下十一岁的小奴时,小奴尚无正名,只知本姓沈行二。小奴在南风馆中做了两年柳公子的小仆。”

我按压着他足上的穴位说:“我叫李平。”可怜人处处有。七年前若不是得拜王怀远为师,此刻我讨口尚好,运气差一点怕死在流民中了。我平常月入足有四五两,养他绰绰有余。既然遇上了,四神在上,且当积福。

我擦干他双足放进被窝,自己拾掇好后爬上床睡在外侧,吹灭书桌红烛,点上床头油灯帮他掖被角。

一双小手忽然摸上来。小手带点凉意,在我胸膛上轻轻抚摸,边摸边向下。寒冬腊月直要勾出人的心火。

我一把抓住那双小手,他任我抓着,并不挣扎:“小奴还是清倌。”

一灯如豆,火光在他面上明灭不休,猫儿眼中黑漆漆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哭笑不得:“你愿意吗?”

他答得干脆:“不愿。”

我奇道:“那你为何这样?”

他平铺直叙:“馆中被人买回家的,无不荐枕席。若有惭愧拒绝的,常辄加鞭笞。大茶壶曾教导,买小奴回去,便是用来享乐。小奴知道事主人,分当如是;不知是则当捶楚。不敢不自献。”

茂朝玩弄男童平常至极,受重金引诱的孩童还常被家人殴打。

我温声问他:“你有想投奔的人没有?”

他摇头。

我说:“那你以后跟着我,平时帮点小忙做做药童,行吗?别自称小奴了,也不用叫我主人,听着别扭。”他望着我说:“好。”猫儿眼水光潋滟,我心下一动,续道:“你没正名,叫沈涟如何?”又补充,“禾木医馆现下就这一个卧房跟一张床。今晚凑合,明日我把隔壁收拾出来给你住。”

他躺进我的影子里,轻轻“嗯”了一声。

没多久沈涟睡着了。身体向着我蜷成一团,睡姿戒心极重。

窗外风声大了些,我起来锁窗,窗外飘起小雪。身旁沈涟睡得不安稳,翻动几下,我顺他脊背安抚,他靠到我身旁不再翻动。

腊月二十二,我起床时辰早,沈涟迷迷糊糊睁开眼,我叫他:“多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