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池就站在人群中央,强压交织百感只将剑再握紧几分。看着眼前孤立无援,众叛亲离且称了二十多年的师哥——他们曾都是举目无亲的孤儿,在清虚观一道长大,一起成人,拜师为父,称兄道弟……纵使外人再不自知,他自己心里是面明镜,这么多年,就算不是血浓于水的血亲,也不是一句自愿叛出师门,就足以一刀两断,再无瓜葛的亲缘。
年轻的掌事深知师哥如此下策是为护师门周全,可是连命都抵上了!自己又怎能在这时懦弱退缩,下不了狠心,再辜负他这份决意。于是纵使肝肠发颤,也还是死死咬牙硬撑在原地,眼前万势压迫于顾望舒一人的惨景逐渐在水雾中模糊视线。只是他不清楚自己到底能不能下得去手,到底能不能硬撑到最后一刻亦无动摇。
要不然,你就求求情,多少保一条命……
可他顾望舒就是这么整冠肃容,泰然自若立在那里,眼见连呼吸都是平稳的!更别提他身边那大妖,还能在这种境遇下心有余力开着玩笑?
惊涛骇浪一波波无情砸向岸边,腾起水雾遮天蔽日,巨响压过艾叶声音,高修们自然是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是一脸嬉皮笑脸悠然自得,更叫人怒火滔天!
胡甫一自诩众派正人,怒目圆睁站在最前,回身面向众人厉声质问!
“他顾望舒若不是个妖人,只凭这等年纪的修为,此时此刻怎能如此安然无恙!无论如何这引大妖祸世,血屠金水镇,都与其脱不了干系!我等今日便在这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在下实在不懂。那日在下也是一直与各位先辈同在一处,金水镇出什么事与我何干?更何况若不是晚辈舍命唤天雷诛大妖,恐怕今日没人能如此健全,围举此处来讨我等性命!”
顾望舒义正严辞,至少此事清者自清,便也不带犹豫出口。
“铁?,土蝼,钦原,还有你身边那个叫艾叶的!且不说那金水镇祸事为其中那只所为,定皆在这四只大妖中,而这些妖不都是你一人引来的!如今证据确凿,更何况诸位都见你旁边那个夺人性命!连冤主苏盟主都亲临此处,你还有什么脸面狡辩!”
顾望舒只冷冷一笑,并未作答。若要如此强词夺理,哪有什么争辩的意义。这群人铁定了要他的命,那便是天神来此辩其清白,都没有用处。
一个个不过是被愤怒怨仇迷了眼,寻一个替罪的杀了便是,好像这样世间便可不再动荡,好像这样就能得了什么空虚的心理安慰。
“罢啦。小阿舒,这就是你选择能给我看的结局吗?”苏东衡蓦然做笑,是个带了怜悯的嘲讽。“那年不与我一道逃走,朽木生腐般烂在这观里把自己作弄成如此模样,到最后还为了个这种?妖?叛道离经,受万人讨杀?可怜,可惜啊。”
“我?”艾叶指着自己鼻子愣神片刻,转而哈哈大笑。“喂,臭凡人,你这是指桑骂槐,说我比不上你的意思了?哈哈哈哈果真是活得久什么见不到!都轮得到个人面兽心的恶鬼与我相提并论!哈哈哈哈哈!我虽为妖,但这一颗心,可比你干净赤诚上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