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油面筋酿肉端上桌,上空袅袅升起白色水汽,张敞和江澜都不约而同想起当年掘到第一笔金,第一次狠心下馆子时的场景。
当时他们只点了一道肉菜,就是油面筋酿肉。
那是家很不起眼的小馆子,几乎比这家还要更小一些,一份油面筋酿肉里也只有十颗球,且干瘪瘪的。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江澜似乎还能感觉到回荡在唇齿间的香味。
那是一种揉碎了时光和人生,浸润了喜怒哀乐,无论后来她赚多少钱,吃怎样的珍馐,都无法取代的特殊美味。
张敞胖,饭量也大,却笑嘻嘻把面筋里的肉都掏出来给她吃。
“面筋吸饱了肉汁儿,可比肉好吃多了!我就爱这个。”
江澜缓缓眨了眨眼,愕然发现,原来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
久到……只剩下自己。
面筋这种东西,一身浮华早就在水里洗净了,只剩下一身筋骨,饶是在汤汁里泡了这样久,竟也十分弹牙。
牙齿尖儿缓缓压下去,里头包裹的肉汁儿便迫不及待喷溅出来,带着一股言语难以形容的滚烫热气,在江澜嘴里疯狂打转。
有点烫。
烫得她眼眶发胀,喉头发堵,胸口像要炸开一样疼,连忍了许多天的眼泪都掉出来了。
“你看,我不会吃面筋……”她哽咽着,轻声道,“你怎么,怎么就死了呢?”
直到此时此刻,她好像才终于意识到:
他没了。
对面的张敞浑身一僵,放声大哭。
可他已经没有眼泪了。
第5章
一连两晚没正经睡,牧鱼两只眼睛底下都泛着点乌青,简直困到不行。
他皮肤白,看上去格外显眼。
早起去菜市场采购时,熟悉的王阿姨就心疼道:“可别仗着年轻不把身体当回事,老了之后有你受的。”
“哎。”
牧鱼乖乖点头,心道要是不下地府,我原本休息得也挺好……
他一边挑菜,一边胡思乱想,视线不自觉被水果区的荔枝吸引过去。
夏天水果容易坏,底下都铺着冰块,为了吸引顾客,王阿姨还特意剥开两粒荔枝,半透明的果肉和下面晶莹透剔的冰块凑在一处,只看一眼都觉得浑身舒爽。
凑近了,似乎还能嗅到淡淡的荔枝清香。
王阿姨麻利地给他称了菜,抹去零头,笑道:“刚到的,可新鲜可甜,来一斤?”
牧鱼赶紧摇头,十分遗憾地多瞅了那荔枝几眼。
十多块一斤呢,又压秤,看个新鲜、闻个味儿也就够了。
老牧头儿小半辈子都在康城混迹,逛各大菜市场跟自家后花园似的。
如今好多摊主、老板都还记得牧鱼小时候白白嫩嫩一颗,糯米汤圆似的,一手抓着小笼包,一手拽着老头儿的衣角,炸着满头呆毛,吧嗒吧嗒边吃边看,吃得小嘴儿油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