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知宜不敢看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安静地转了身,茫然麻木地往回走,走得不快也不慢。
夜风扑了他一脸,寒意吸入心肺,自他入宫梁徽不是睡在御书房就是凤随宫,没宣过人,是他理所当然了,他闭上眼,不该如此,如此不对,梁徽是君,是帝,再说——
他们也不是什么真夫妻,不是么。
祝知宜伶仃穿过长长的、旷寂的宫道,忽觉脸上些微冰凉,伸手一摸,哦,原来是夜里的霜露,堪堪落在眼角,化开,便湿了一片。
御书房。
梁徽坐在殿上,对御前神情欣喜的傅苏冷淡道:“跪下。”
傅苏原本喜意盈然的脸一凝,不明所以,眼底起雾:“臣——”
梁徽一句废话也不同他多言,扔了本折子到他面前,目光缓而静,像泛着冷光的刃:“不管是你还是你大哥的主意,朕以后都不想再看到这个。”
傅苏如坠冰窟,皇帝知道,皇帝什么都知道。
梁徽掩下眼底厌烦,冷静而严厉命令:“去宫门跪。”
傅苏双脚发软地跨过门槛,身后传来冰冷低沉的声音:“天亮前起。”傅苏心下方升起一丝希望,又听梁徽说,“别脏了他的眼。”
那一刻,嫉妒沁满了傅苏发红的眼睛。
次日当值,祝知宜抱着卷宗独自走过乾午门,迎面碰上一人。
对方也没请安,只唤他:“祝给事中。”语气懒懒的。
祝知宜抬眼,也回:“姬统慰。”
姬宁不给他行礼也说不得错,祝知宜在后宫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君后,在前朝也不过一个从五品,一码归一码。
祝知宜抬步欲走,姬宁声音从后头传来:“君后枕头风吹得甚好。”
“?”祝知宜不解,回头对上少年挑衅的眼,他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眼中总有种初生牛犊的鲜活与勇莽,祝知宜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有些感慨,他自己身上是再也见不到这些的,因而对着姬宁,祝知宜总怀着些对小辈的宽容:“统慰有事可以明说。”
姬宁也不喜绕绕弯弯,直白嘲讽道:“南部兵权难道不是君后的主意?”
原本皇上已经有意让他们这些久居京州的武将接管部分南边的军务,哪知长公主一回京,此事又不了了之。
京中谁不知长公主与当今君后交情深厚,祝知宜当真已经可以左右皇帝的决策了。
祝知宜道:“皇上自有皇上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