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里众人,最害怕的竟是苏淑贤和闻礼。
两个人皆是脸色惨白,面无血色。
段南轲同姜令窈对视一眼,姜令窈便开口道:“根据今日的侦查,我们大概可以断定,正阳伯死于昨日傍晚时,在了空大师讲经之前,诸位都在何处?”
闻礼默不作声,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
苏淑贤却紧紧攥着衣裙,把上面的荷叶绣纹攥成一团。
在单独审问时,他们并不能确认死者的明确死亡时间,只能询问每个人跟死者之间的关系和仇怨。
但现在,一但明确了死亡时间,就可以准确审问每一个人。
在讲经之前,薛耀祖跟孟欣月一起在花园里散步,王管事和闻礼都在下人房那边用饭,只剩苏淑贤,一直低着头不吭声。
段南轲看了一眼依旧面色惨白的闻礼,最终把目光放到了苏淑贤身上。
“夫人,到你了。”
苏淑贤浑身一个激灵,她终于承受不住这些事,捂着脸哭了起来:“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她这么一哭,坐在边上的薛耀祖浑身一颤,大抵从小到大都同母亲更亲近,他连忙扶住母亲的后背:“娘,娘……你……你别胡说。”
薛耀祖也要哭了。
这一下,明堂里乱成一团,孟欣月也要上前劝慰,却被姜令窈拦住了。
孟欣月都惊呆了,她对姜令窈道:“我婆婆不是那样的人,窈窈,她真的不是。”
明堂里乱的不成样子,有人哭有人喊,段南轲淡淡道:“肃静。”
他平日里虽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毕竟是锦衣卫堂官,即便今日未穿飞鱼服,沉下脸来冷声训诫的样子,也极为摄人。
也正因有他这句话,明堂里逐渐安静下来,最后只剩下薛耀祖的哭泣声。
“我娘不可能杀人。”
他反复念叨这一句:“她更不会杀我爹。”
段南轲见实在不宜当堂审问,便吩咐缇骑把众人先待下去,当然要着重看管王管事和闻礼,不允许他们同正阳伯府其他人交谈,只能把他们临时关押在房中。
而薛耀祖和孟欣月也被姜令窈劝走了。
此时明堂中只剩下苏淑贤和一直垂眸静坐的了空大师。
姜令窈和段南轲不约而同看向了了空,了空也平静抬起头,唱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苏淑贤抖了一下,她刚要说话,就听了空大师叹了口气:“阿弥陀佛,苏施主何必替人认罪?”
苏淑贤听到这话,又忍不住流出泪来:“大师,人就是我杀的,我如何要顶罪?我自知罪孽深重,无法在侍奉佛祖面前,只希望来生可以六根清净,佛能渡我过苦海。”
段南轲和姜令窈都未多言,只平静看着他们一人一语。
了空大师依旧满目慈悲,他很是慈爱地看着苏淑贤,仿佛她是什么闹脾气的顽童,眼眸深处有着莫名的耐心和挂念。
那是他作为出家人,不应该有的眼神。
此时的他不是大事,只是了空。
回到方才书房内,因查出死者很可能是死于讲经前,故而两人有了两个猜测。
一是凶手早就准备好计谋,只等到时找个借口,演出一场天衣无缝的戏,摆脱自身的嫌疑。二则是他一定要在昨日动手,因为只有在昨日,他才会在正阳伯府,也能安排接下来的讲经。
若是第一种,那嫌疑人便是薛家众人,若是第二种……那便只有一人。
了空大师德高望重,成名多年,在燕京有数不清的信众。他慈悲为怀,心怀天下,经常舍粥渡人,在燕京颇有慈名。
若说他会筹谋杀人,谁都不会信。
可事实就摆在众人眼前,唯一有一定要在昨日杀害正阳伯的人,就是只有昨日和今日在伯父的了空。
但他又因何要杀人?
原本姜令窈和段南轲还无解,毕竟是德高望重的大师,锦衣卫并未深入调查了空身世,此番还未把卷宗呈报上来。
但此刻,苏淑贤的主动认罪,却让姜令窈茅塞顿开。
姜令窈神色复杂看了看一脸平静的了空,然后才看向泪如雨下的苏淑贤:“夫人,原来了空大师便是您曾经的表哥。”
一朝命运挪移,一个另嫁他人,一个出家为僧。
可另嫁他人者并不开怀,出家为僧的也总忘不掉少时牵挂,一来一往,便成了正阳伯夫人笃信佛法,虔诚送佛的好口碑。
苏淑贤听到姜令窈的话,痛哭失声:“不是,人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了空叹了口气,突然开口:“表妹,莫要妄言。”
苏淑贤一下子便安静下来,她不再开口,屋里只剩下她悲戚的哭声。
了空大师又唱了一声佛法,才对姜令窈两人道:“两位大人,薛定山是贫僧所杀,在贫僧被夫人邀请来正阳伯府时,贫僧就想好了如何杀他。”
“看来,两位大人已经破解了书房内的机关,如此迅速,当真是国之栋梁。”
了空面上并无惧色,他甚至没有杀人之后的悔恨,他依旧平静无波,依旧是那个德高望重的大师。
他把自己的杀人过程娓娓道来,过程同姜令窈两人推测一般无二,甚至说得更为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