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动工修建这种事情,无论现在魏忠贤主持的三大殿,还是日后自己的陵寝,都不是一时所能促成。
动工之前,要招募大批量的劳工,也要等候各地泥砖瓦匠户来京,选址时,也是一次拉锯战。
就算万事大吉即将开始动工,在修建时,又要免不得出各种叉子,到处都需要朝廷用钱,用人。
国家搞起大工程来,挣钱最少的永远是底下那帮干活的劳工,对于主持的官员来说,这种银子和功勋相较于其它事,是最好拿到手的。
“朕年方二十,正值壮年,后继少有五十年,陵寝工役,何需一时?”
“何况三大殿为本朝门面,事关国体,已修一载,此时不修,前功尽弃,省下来的银钱也用不到其它地方。朕的意思是,还要继续修。”
说到这里,朱由校淡淡向下瞥了一眼,轻声道:“礼部素来不适大体,此事就此作罢,不必再提。”
天启皇帝今日难得说了一大篇话,既已定议,群臣也都不好再说什么。这时,朱由校冲王朝辅看去,示意他只可再最后选一封来读。
后者踌躇一番,拿起了内阁首辅韩爌的本章:
“大学士韩爌奏:
自神宗皇帝于三十三年辍东宫日讲以来,宫闱逐渐枯零,今皇长子既已一岁,皇储重地,自当命直殿监清扫东宫各殿廊道,除旧换新。加以维护。
内市喧闹,皇长子一岁仍未讲话,恐是先太子迁怒,当罢内市,以复大内清净,维护皇家体统。
至于特修旷典,罢撤内市之利,容臣详细禀明……”
来来回回这么久,总算是到了正事,朱由校扶着脑袋,并没有打断,而是静静坐在那里听王朝辅念完。
看着皇帝对这件事如此伤心,余的群臣们都显得十分惊讶,韩爌更是眉头紧锁,似乎若有所思。
“韩先生说,朕的皇长子多大了?”
“回皇爷,过了天启二年的冬月,就一年逾六个月了。”
朱由校愣了愣,忽然低头浅笑道:“这日子越发不禁过了,朕的皇长子都快一岁半了…”
提起内市的事儿,朱由校就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时候的人,便是在大内设个市集都如此排斥,可见保守观念究竟有多重,想到这里,朱由校深吁口起,将头陷入累叠的软枕,道:
“大明的皇子,到六七岁的年纪,除逢三、六、九视朝外,其余日子都要待在文华殿讲读,未有一日空闲。”
“如此教育之法,太过枯燥、严苛。为免适得其反,朕这才想着设上内市,也好叫皇子们足不出宫,就能窥见民间市集一斑。”
“你们说说,朕这想法,错了么?”
闻言,群臣们“哄哄”地起了议论,半晌过后,却是首辅韩爌出来语重心长地说道:
“陛下幼时便就好玩,先帝去的早,还没来得及受数年皇家典教,本朝的皇长子,便是未来的太子,国之储君。”
“陛下,不可儿戏呀…”
听这话,朱由校懒懒看他一眼,轻笑:
“韩先生这意思,是怪朕没有受足皇家教育,驾驭不了这个天下?”
“臣岂敢怪罪陛下,臣只是希望大明朝的皇长子、未来的国之储君,能贤德有为,开创盛世。”
“嗯,如此想法倒是不错。”朱由校并没有生气,方才不过是随口一问,抬手示意他起身,道:
“可是有一点你说错了,朕的子孙日后若做了帝王,可以贤,但不可以德,说太多你们也不理解…”
说着,朱由校忽然意识到自己又多说了,轻声一笑,叹道:“既如此,朕便准诸卿所奏。”
“司礼监拟旨吧!”
“着直殿监负责慈庆宫廊道、各殿洒扫之事,除旧换新,三日后,罢撤大内市集。”
“陛下圣明——!”
韩爌心中松了口气,率领群臣伏跪山呼。
出了大殿,群臣并没有很高兴,韩爌与刘宗周对视一眼,并列下阶,后者走了几步,忽然说道:
“却没有想到,今日如此顺利。”
韩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叹了口气,回到:“此番大动干戈,六部群臣一齐进言,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好不是无功而返。”
“幸甚、幸甚!”
刘宗周没听出韩爌的话外之意,大笑几声,率先下了石阶,朝身后的首辅拱了拱手,自顾自离去。
......
“内市真的撤了?”
路上,一名宫娥有些不敢相信、
“这还有假,阁老六部一齐劝谏,陛下也挡不住啊!”
“这叫什么事儿啊!本来内市好好的,缺什么就能换点什么,现在可倒好,又叫朝臣们给建议撤了…”
几名宫人走在一起,正对今日发生的宫廷大事评头论足。
“内市挺好,为什么要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