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靖柔哭丧着脸,觑眼睛偷偷朝两边看,外头天色擦黑,来往宫人脚步声清晰可闻。她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暗暗揉捏膝盖上凸出一块骨,真疼!打下午跪到现在,不给吃饭喝水,边上还有专门的嬷嬷看着,不准塌腰子。
她自从穿到这里,除去先头挨饿,从未受过什么刁难苦楚。此时皇上和萧阙都不在眼前,皇后要罚,没有恃宠而骄的道理。
膝头子顶冷硬的金砖,先头一阵一阵针扎的疼,小口小口地抽冷气。咬牙切齿地忍到后来,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仿佛那身下挨着的,是两团死肉。
不知在苦海里煎熬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她刚要转头去看,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人打横抱起。鼻尖有淡淡的血腥味,一个阴鸷狠戾的嗓音一字一顿道:“皇后的人,当真办得一手好差事。”
跪得太久,两条腿动弹不得。萧阙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替她揉按。血脉冲开经络,又麻又痒又疼,她没忍住,憋着嗓子嘤咛了一声。
萧阙终于抬起头来看她。
那张脸上余怒未息,与满眼难抑的痛惜交织在一起。让她没来由抽噎一下,就像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不愿意叫外人瞧出异样,一回家见到爹娘就绷不住了。
“皇后说,说我品行不端,她罚我和双喜从下午跪,跪到现在,我跪得不好还打我后背……”
她要哭不哭,嘴角向下撇成个八万。横竖没人在近旁,萧阙顾不得规矩,撩开裤管才发现,原本白嫩膝头上大块大块青紫。指尖轻触,她就嘶嘶抽气。
萧阙几乎肝胆俱裂。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他接到消息,只恨背后不能生出双翼,即刻飞回她身边来。他不在宫中一日,捧在手心里的眼珠子就被闷声不响欺负成这样,直挺挺跪在当间,像朵枯萎的小花,连哭都不会哭。
好在知道跟他抽抽嗒嗒地告状。他平了平心绪,转身去取伤药,沉声问道:“娘娘圣眷正隆,皇后发难,为何不差人去请圣上?”
“不行。”她大摇其头,“皇上也有他的苦处,我不能叫他下不来台。再者,皇后要是知道我请皇上来压她,下次一定寻个由头,罚得更狠。”
萧阙有些意外,这人平日为饭是从,看事却很有见地。他慢条斯理地上药,方才眼里的情绪淡去了,再看已是波澜不惊。“娘娘闲时不妨多在后宫走走,或有要紧的差事,就叫如意儿去办。”他用帕子细细拭净了手,“我的人,娘娘好歹使唤得动。”
陆靖柔盯着他洁白光洁指尖,看得心神恍惚。若是换了旁人,听了萧阙说“我的人你使唤得动”,不死也要吓昏过去。
“你陪我喝酒吧。”她听见自己说,“之前在慎刑司,那里入了夜月色很好,可惜当时你不在。”
萧阙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