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千棠喝了一口茶,像是半开玩笑的语气道:“真是心有灵犀——我也是这么想的。”
陈宣握着粗瓷茶盏,静默了一会儿,说:“那回京该怎么交代?”
路千棠轻微一挑眉,似乎有些不以为意,只顾着垂眼看茶杯里翻滚的热气,笑说:“回去再说回去的事吧,他横竖也没打算留我,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样。”
陈宣盯着他,捕捉到了他的那点情绪,半晌才说:“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打算?”
路千棠眼睫轻闪,抬眼笑着看他,戏谑道:“何出此言啊?”
陈宣又看了他几眼,察言观色地转了话锋,也玩笑道:“你没那么容易就甘心去死吧,死了可就没机会显摆了。”
路千棠忍不住也笑,终于说了句能听的:“我就一封书信聊以慰藉,你多多包涵。”
陈宣笑着以茶代酒跟他碰杯,闲聊了几句,突然叹道:“说起来,离开梁衮好像也不过两三年,我却觉得,那时候的日子倒像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路千棠捏了一颗油炸花生扔到嘴里,若有所思地嚼了一会儿,说:“我也觉得——像过了半辈子。”
他说着抬眼看着陈宣,意味深长道:“我们都不容易,我不会随便带着你们冒险。”
陈宣心领神会,知道他怕是有什么不能告人的密谋,但到底什么也没问,只说:“都跟你走到这儿了,早就没别的路好走了——就算真有,那也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了。”
路千棠实在忍不住,笑得直拍桌,半晌才哎呦道:“怎么什么东西都能叫你拿出来乱用。”
陈宣也笑了笑:“这可不是乱用。”
路千棠笑得直摇头,说:“你那一肚子文儒气,原来也能拿出来逗人啊。”
陈宣也跟着笑,拿起茶盏喝茶去了。
路千棠半晌才止了笑,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伸手又去捏了一粒花生,嚼着像是没什么滋味,突然凑前了说:“怪不得觉得哪里不对,这是下酒菜,可不是下茶菜。没滋没味的。”
陈宣也抓了几颗花生,看他眼神里头都犯馋了,笑说:“你自己说的,行路途中不准饮酒,忍着吧。”
路千棠低着头笑,突然又抬着那双黑亮的眼睛看他,说:“反正也是闲着,我给你念念信?”
陈宣脸色一僵,已经开始战术后退,伸手又顺了一把油炸花生仁儿,说:“还是算了,天色不早,我回去了。”
他这话刚说完,人已经两步跨到了门口,逃得极快。
路千棠哼了一声,站起身去洗了手,和衣仰躺在床榻上,又把那封信摸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