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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潮 阿苏聿 3230 字 2022-06-25

穆阳的手微微一顿。

“祖父给父亲,父亲给她。她给她的儿子,而我这个做儿子的还会继续传下去。”周鸣鞘说,“最苦的日子她都不肯丢,今日却舍得将它卖给一个陌生人。为什么?只是因为一张票吗?”

穆阳听懂却不答,周鸣鞘慢慢地站起身。

“票是借口。她有麻烦。我要去找她。”他平静地说。

穆阳抬眼:“那你只能去火车站打听。”

周鸣鞘笑笑:“当然。”

他在桌上放下一叠毛票,很清楚的数额,一碗面、一瓶酒的钱,是他方才对着菜单上算过的。穆阳不愿意欠别人情,他也是的。他已经欠了穆阳很多,不能再依赖他。

周鸣鞘走到门前,正要弯腰去掀卷帘门,忽又回过头来:“也许不会再见到你。我欠你的人情,你真不要我还?”

穆阳撑着下巴看他。夜色与灯火将他勾勒得太迷人了,他垂着眼睛看周鸣鞘时,竟像神父看着自己的信徒,同情而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穆阳说:“要。”他把桌上的钱准确无误地向周鸣鞘丢来,周鸣鞘一把抓住。

穆阳说:“但那是下次见面的事情。到时,我要和你收利息。”

周鸣鞘听懂了,穆阳话中藏着“我还想再见到你”的言外之意。

他很清楚地听见心跳重了:“奸商。”

小奸商毫不否认:“我是。奸商祝你晚安。”

第8章 08

穆阳第一次在雨夜天里失眠,独自一人在床上辗转反侧至三点。一线光照入窗户,落在他的眼睛上,他眯起那双漂亮的琥珀一般的眼睛。

是的,失眠是因为周鸣鞘。

周鸣鞘让他意识到,他和他所认识的自己并不一样。

起码,他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是一个绝然无情的人。

穆阳生在夏天。

同样是一个岭南的仲夏夜,在狂风暴雨之中。

他出生在距离港城不远的小县城,出生那一天,也是母亲的忌日。他对母亲没有任何印象,只记得木床下的一滴血。那血迹极深,融在泥土里,擦也擦不掉,仿佛提醒他永远记得母亲为了带他来到这个世上,曾做出怎样的努力。他不敢忘却这份恩情。

十三岁以前,穆阳在充斥着鱼虾的禾田、飘着荷叶的池塘边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