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点没有这个圈子该有的烟火习气,大导演特意过来同坐一桌,一般的演员早殷切备至地嘘寒问暖,嘴笨的也会绞尽脑汁地想一两句好听的套套近乎,这小子倒一副‘最好别理我,别跟我说话’的嘴脸。
于力暗自冷哼,面上看不出来。
“累不累啊?”
平和的问候更像是说教的开场白,宁晖然将嘴中的食物嚼完,直起背,用餐巾纸不紧不慢地擦嘴,闷闷地发声:“导演,您说。”
于力看过宁晖然履历,知道他实际年龄多大,但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觉得宁晖然身上有种混杂成年味的少年气,张狂,傲慢,不屑于遵从这个圈子的潜规则,却又不至于过分践踏,总会给别人留三分薄面,就像现在,明明看出来他不想听,却还是能收到了一个得体的微笑和如学生那样腰杆挺直,洗耳恭听的坐姿。
见宁晖然正经八板地等着自己开讲,于力清了清嗓子:“你知道一个演员最需要具备什么样的能力吗?”
问这话就为自己答,于力没指望宁晖然,接口道:“能放也能收。”
“怎么讲?导演,”宁晖然比划个等一下的手势,站起来到近旁的自助咖啡机打了杯咖啡回来,推到于力面前:“您说,我听着。”
这份讨好那样地随意,于力顿时生出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发现宁晖然没带奶和糖回来,随口问了句。
“您不都喝美式吗?那我去拿……”说着人站起来,于力拽了胳膊把他拉回来,心头一阵莫名触动,心话这小子连他爱喝什么都留意到了。
“宁晖然,演戏就好比修炼武功,你想有所大成,就要一点一滴地积累功力,扎实功底,你既要浸润角色,让角色附身,又不能被角色左右,深陷其中,就好像修炼到一定境界要特别小心,谨防走火入魔,”仰脖将咖啡一口喝尽,含了最后一口在嘴里漱了漱,咽下后于力接着说:“演不像,不走心,流于表面的演技充其量就是拙劣辣眼睛,伤不到哪去,可要是魔怔了,就会自损经脉,逆流而亡,这话你听得懂吗?”
乍一听玄之又玄,往深琢磨又有一定的道理可寻,宁晖然越品越不对味,知道于力话中有话,而且他深知这个人什么都敢说,尤其是对现在的自己,眼瞅着那点高贵的名导气质所剩无几,更不敢挑明地问,只是说,不用导演担心,他心里有数。
“有数不见得控制得住,六根清净可没那么容易,”于力嘴一歪,不高兴地较起劲来:“何况你演的是我的戏,我就擅长拍感情,你能逃得过吗?”说着,两指比向自己的眼睛又调转对上宁晖然的,显示出他有多么地火眼金睛,洞悉人性。
这是要干什么?
于三岁吗?
宁晖然不想跟他争辩,更不想深聊这些,一个劲说导演批评得是,逃不过,清净不了。
之后,于力没再出声,只听见刀叉在盘子上响了一阵,宁晖然没在吃,动嘴的只有于力。
“你喜欢成心海这个人物吗?”把盘子一推,于力同样用纸巾抹嘴,结束这顿饭。
“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