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橙到底有一丝不自然, 抬眼去看徐晏驰。
他一派淡定,有条不紊地将碗碟收进洗碗机,擦拭台面。
察觉到她试探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打转,徐晏驰擦干手, 转过身来说:“衣帽间左边第一个格子的衣服都是没穿过的, 想穿什么自己拿。”
穿他的衣服吗?
梁橙心里有一点点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但想一想又觉得很合理, 她今天毕竟没带换洗衣服过来。
反正他没穿过,借用一套, 再赔给他好了。
“哦。”做好了心理工作, 她僵硬地摆动四肢, 朝徐晏驰衣帽间走过去。
左手边第一个格子里放着徐晏驰的睡衣, 几乎都是纯色系。
梁橙选了一套真丝黑色睡衣裤,上面同色不同质地的竖道条纹若隐若现,还蛮好看。
徐晏驰这个主人也不来招呼她。
梁橙抱着衣服像鬼魂一样在他家里游荡几圈,自己去客卧。
洗完澡,她穿着过于宽大和拖长的睡衣走出来,经过镜子前停了一停。
梁橙的衣服大多是浅色, 她的衣柜里极难找见大范围的黑色。
她几乎从不穿黑色。
深沉的颜色将她反衬得异常瘦小, 脖颈皮肤被灯一照, 白得发光。
她新鲜地看了几眼。
走到客卧那张床前, 静立片刻, 双手合十虔诚地说:“我要睡你一下, 打扰了。”
跟陌生的床打好招呼, 她爬上去,把自己摆放成最标准的姿势,被子整整齐齐地盖到脖子。
房子里隔音效果特别好,她在房间里,几乎听不到外面的雨声。
可房门外,偶尔地、缓慢走过的脚步声,却清晰得如同踩在她薄而脆弱的耳膜上。
她翻到左边。
又翻到右边。
来回折腾几遍,慢慢在被子上那种清淡的味道里睡去。
徐晏驰家里的洗衣露不知道是什么牌子,香味一旦都不甜腻,有草木香,却又不像市面上许多草本产品味道那么重,很清淡,像田野上,一缕风从远处捎来的不知名的清香。
大约是被这香味侵入了睡梦,梁橙做了个梦。
她坐在一辆巴士上,车子绕着盘旋的山路一圈一圈地转,密闭的车厢环境、和充斥其中的车载空调的气味,让她头晕目眩。
她昏昏沉沉,头贴靠着玻璃,因为车身的颠簸,脑袋一下一下地磕碰着。
可她晕车太难受了,闭着眼睛不肯挪动。
某个瞬间,她晃动的头忽然不再磕到玻璃,而是被一种柔软却坚实的触感取代。
她知道,那是一个人的手。
是谁的手?
梁橙好想抬起头去看一看,可无论她如何努力,始终无法睁开那双紧闭的眼、仰起沉重的头颅。
她只在朦胧低垂的视线里,看到自己裹紧了身上的黑色外套,将鼻尖深埋进去,用那上面清浅的味道,来抵抗巴士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