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连翘翘几近献祭的讨好,叫雁凌霄软了心防,在她神色惫懒将床幔挂上玉勾,轻声细语问雁凌霄,可否遣人陪她回一趟紫苏巷时,雁凌霄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只不过,要和他一起去。
连翘翘一愣,咽了咽唾沫,一点儿也不敢说不。
琉璃岛上的两位主子出行,自然是一番大阵仗。尽管雁凌霄提了一嘴轻车简从即可,但红药和皇城司的察子依然点出一支近五六十人的人马。
“你就是要去把紫苏巷的院子拆了,瓦片照数搬回来,这些人也足够了。”雁凌霄讽道。
连翘翘哪儿敢说不好,自是一通千恩万谢,亲昵缠绵。
“小夫人,再缠着我不放,城门落钥前就别想着出门了。”雁凌霄的舌尖舐过牙尖,方才抵住牙根漫起的痒意。
“是世子爷太好,叫妾身得意忘形了。”连翘翘赧然失笑,福一福礼,戴上长至腰间的绉纱帷帽,搭好红药扶她上画舫的手。
周遭的侍女、护卫眼观鼻鼻观心,只作没看到。
沂王府的车马浩浩荡荡,路过南顺天门,又过上善门,经由护城河总算赶在落钥前进入京城。而后车马未停,径直往宜秋门外的紫苏巷而去,羊肠似的巷陌叫他们堵得水泄不通。
一路上,平头百姓和寻常商户尽数避让,见一位玄衣银甲,银蟒箭袖的青年步下车架,更是将头低得不能再低,忧心行差就错惹了这活阎王不痛快。
故而也无人看到,巷尾那座终日门窗紧锁的精巧三进院落,终于迎回它的主人。
连翘翘自然没戴钥匙,当初她被沂王妃逮去时,只来得及拜托王府的汪公公帮忙上锁,事后钥匙早不知丢哪儿去了,她也没那份胆色亲口问王妃要。
“你去开门。”雁凌霄颔首。
队伍前头一位矮小精瘦跟猴儿一样的小察子,就鬼灵精地拱手,再从幞头里捻出一根挖耳勺一样粗细的铁丝,钻进锁头里左右侍弄了没两下,就听咔嗒一声,院门随之洞开。
院内空无一人,连翘翘走后当初老沂王派来照顾她的下人也早都四散奔逃,怕被王妃要去性命。
地上堆满落叶,萧萧肃肃,一派凄然。
连翘翘觉出尴尬,讪讪道:“世子爷,外头天儿凉,您先进来坐坐。”
雁凌霄也想起这座小院的来路,自鼻腔里哼了声,背着手疾步走进正房。
红药等人看他心情不甚爽利,都垂下眉毛耸着肩膀,脚底抹油往院里扫落叶去了。
连翘翘被他们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劲头惊住,一时间目瞪口呆,愣愣看着雁凌霄大喇喇坐在榻上,衣摆撇开,低垂在绣墩边,蓝孔雀翎绣作的银蟒凶相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