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步一挪到雁凌霄身旁,屈腿直腰的缩在绣墩上,双拳拢起,有一搭没一搭地为他按腿:“爷,茶房里还有上好的龙团胜雪,一会儿叫红药姐姐给您煎一碗茶浆,暖和暖和身子。”
连翘翘不提还自罢了,一提雁凌霄就妒火中烧,他眸色晦暗不明,周身上下似乎燃烧着银蓝的炽火。
压抑良久,雁凌霄方才开口道:“不是要回来收拾东西么?还不快去?”
连翘翘蓦地心头一松,但仍是不放心将雁凌霄撂在外间。于是她捧起雁凌霄的左手,剥壳荔枝一样的脸颊蹭了蹭那冷硬的手甲,眼珠子一瞬不瞬可怜巴巴望向眼前人。
直到雁凌霄实在受不住,捏一把她腮边软肉,催促道:“磨叽什么?”连翘翘适才婷婷袅袅,转身进了里间。
衣柜、箱笼如她所料,都被汪公公手下的护院扫荡干净,值钱的玩意儿不见踪影,不值钱的衣裳都被人狠狠踩过几脚,撕成碎布头。
连翘翘提着心,掀起床帘,跪坐在床头,一通翻箱倒柜,撇开不知何人落在抽屉里的青蝶绡帕,打开多宝格后的夹层,在寻到一叠银票后,彻底舒了一口气。
“你紧赶慢赶回来,就是想找这个?”雁凌霄嗤笑,他抱着胳膊,颀长的身子斜倚在雕有葡萄叶纹的木制月门上。
字里行间的讽意刀子一样刮在连翘翘面皮上,她脸上刺挠,耳垂滚烫,怀抱着一打银票,恨不能钻地缝里去。
可转念一想,雁凌霄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德性,索性挺了挺小胸脯,毫不遮掩地点了一遍银钱,再无匹自然地卷起银票塞入荷包中。
连翘翘直情径行,雁凌霄反倒无话可说,默然看了会儿她刮地皮一样搜刮仅剩的财物,再看不下去,转身去外头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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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衢烟月明,千灯照碧云。京城夜市通宵达旦,人头攒动,大小商户、红袖流莺倾巢而出。
连翘翘本是被雁凌霄掣住手腕,走了半条街,几度差点被人潮挤丢绣鞋,她透过帷帽嗔一眼雁凌霄,后者就如有所感,一把搂住她的腰,近乎半搂半抱带着她往前走。
在大绍,夜市不可驱车御马,就是皇帝他老人家来了,也得下车坐轿。
皇城司的察子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跟了一段就被人流冲散,待走到高耸的樊楼边,楼上欢声笑语、推杯换盏的声响涌入耳畔,连翘翘陡然惊觉,一行五六十人居然就剩下她和雁凌霄两个杵在门口面面相觑。
“世子,时候不早了,不如上樊楼去用晚膳?”连翘翘提议,“虽说外头的厨子比不得沂王府的厨娘,但总归是天下无一的樊楼,就当尝个鲜么?”
她的一双杏眼在接天的灯火下愈发明亮,雁凌霄强忍半晌,才忍不住道出真相:“小夫人才来京城多久,就对樊楼如数家珍?想吃就直说,我陪你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