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沉吟,迅速穿戴齐整,将包袱往肩膀一搭,拿起油纸大伞,出了房,且不往正门去,打听到偏门的位置,在厨房后面有条幽暗湿漉的阴沟,皆是潲水酸臭味道,他摒住呼吸,小心行走,终至偏门前,抽掉闩,哐珰拉开,一片黄澄澄的亮光刺得他眼目闭了闭,方才睁开,但见十数将兵或举或提着灯把门外围的水泄不通。
曹励坐在马上,拍掌笑问:“冯举人怎在这里?又要往哪里去?”
潘衍虽被抓个现行,却也面不改色,只道:“在家中宿的烦了,来此清静清静,清静够了自然再回去!”
曹励又问:“怎还背着包袱,倒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潘衍冷笑道:“背包袱就是远行?我吃颗枣儿就要种枣树?拣根木头就要盖房?听到风声就要落雨?看小姐两眼就要娶她?中举人就能做阁老?你还惯会想的,曹大人!”
曹励也不恼,微笑道:“不管怎地,常大人命你过府一叙,请吧!”
一乘轿子两人抬到潘衍面前,潘衍没再多话,撩帘俯身坐将进去。
常燕熹坐在灯下看书,手前摆着酒和两碟花生米及红枣。曹励率先进来:“二爷料事如神,那冯举人,果然是个不走前门爱走后门的。”
常燕熹觉得这曹励是有些才能,就是不太会说话,他淡道:“夜已晚,曹大人请回房歇息!”命人领潘衍进来相见。
潘衍入房,但见陈设虽简却都是难得所见贵重之物,墙上挂着名人字画,博山古铜炉烧着袅袅沉水香,黄花梨天然几上横摆着一柄青龙剑,常燕熹坐在小八仙桌前,听闻动静缓缓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打量他。
潘衍也不慌张,近前拱手作揖,说道:“不知常大人唤我来所为何事?”
常燕熹持壶斟了两盏酒给他吃,他也不客气,端起一饮而尽,唇齿留香地称赞:“好酒!”
“岂能不好!”常燕熹嗓音清冷:“此乃宫中的御酒春上春,非街坊市巷中的酒坊所卖能媲美。”
“原来如此!”潘衍颌首,一脸的恍然大悟。
常燕熹看他装傻充愣的样子,心底暗生几分诧异,前世里潘莺的阿弟混是混,但到这般田地却很识实务,只怕早已抱住他的大腿跪地求饶了,这会倒哪来的骨气。月移花窗,懒得再和他虚与委蛇,开门见山道:“此酒乃你阿姐在二郎庙售卖之物,赠于曹将军一坛,我俩晚间对饮。他秩品不高,未曾赴过宫筵,我却是一尝便知它的来处,宫庭御酒,敢问冯举人,你可有话要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