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病号服,外面还罩了一件针织外套,看上去有些憔悴,好似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周珩脚下停顿了一秒,有些踟蹰,知道眼前的男人刚刚失去一个儿子,已经是身心俱疲。
可是这样的犹豫也不过一瞬,在周珩的目光对上许长寻的刹那,她已经坚决的迈了出去,面无表情地来到他面前。
也就是在这样近的距离,周珩清楚地看到了许长寻的眼神,依然锐利、深沉。
他并没有被哀伤的情绪蒙蔽了双眼。
而外面的人也不会在乎他死了几个儿子,怎么死的,他们只知道他病了,出错了,正迫不及待的等着分食。
弱者,就是任人宰割。
要靠对方的大发仁慈来逃过一劫,那是童话故事。
周珩在沙发前站定,不卑不亢,更没有半点哀伤。
此时此刻,是强者与强者之间的对话,此时任何多余的情绪,都是做作。
许长寻率先发问:“你是来看望我的,还是来为自己争取的?”
周珩垂下眼,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许长寻,说:“爸爸,于公于私,这件事我都应该亲自和您打个招呼,这是我的辞职信。”
许长寻眯了眯眼,有些惊讶。
直到把那张纸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周珩的亲笔所写,简明扼要的感谢公司的栽培,和许家对她的照顾,而在今日她要正式辞去一切职务,也包括她作为周家长女,和许家联姻的这层关系。
许长寻看完了就将纸放下,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珩说:“只是不希望您再为了我而费心,我今天来,是为您分忧的。这件事,只有快刀斩乱麻,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你是因为林秘书暂停了你的职务?”许长寻问:“就这么点委屈,你都受不了?”
周珩笑了:“这不是让我受委屈,而是让我当挡箭牌。”
许长寻叹了口气:“风波只是一时的,你忍忍也就过去了。做人,要能屈能伸,你脾气这么大,怎么得了?”
周珩接道:“现在董事和股东们有人要那我兴师问罪,其实也是借我来试探您的底线。真让他们动许家,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要犹豫,而且心不够齐,未必能成。可对付我一个就简单多了。于是他们投石问路,先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外面的舆论他们可以说因为我名声受损,不适合待在集团,而海外部的业务线他们也可以说是我工作失误,令集团利益受损。”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是您,我也会觉得这个周珩没救了,可她若是愿意顾全大局,一个人把所有责任都担了,把所有苦水都咽了,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那也算是替许家接了燃眉之急。等风波一过,再用其他的事来安抚这只忍辱负重的替罪羊。”
周珩非常的直截了当,连一点迂回都不讲,就当着许长寻的面,戳破了他的所有打算。
而事实上,在来之前她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弃卒保车是一个省事办法,却也是下策,因为这个办法会直接暴露一个问题,那就是许长寻在面临危机时,连挣扎、反抗都没有,而是选择直接牺牲她。
这既说明了许长寻的无情,也说明了他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