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愔深深皱眉,没等开口质问,只听齿轮扣动的“咔嚓”声再次响起。这一回,动静大了许多,连墙壁带地板都在微微颤晃。与此同时,朝南的一面水泥墙向两边分开——那原来是用一整块大理石做成的活动墙板,同样在表面糊上水泥作为伪装。
光线潮水般汹涌而入,视网膜近乎灼灼燃烧。难以逼视的强光中,那缓步踱入的男人张开手臂,仿佛一个来自天国的拥抱。
“欢迎归来,我的孩子,”他的语气和说话方式都无上优雅,犹如华丽的天鹅绒从大提琴弦上轻轻抹过,“我等你好久了!”
第104章 审问(上)
西山市的暴雨接连下了三天,对市区的排水系统形成了极为严峻的考验。狂风声势浩大地完成一场千里奔袭,将南海之滨丰沛的水汽慷慨挥洒给西山市区,霎时间,惊雷滚滚、闪电大作,盖顶乌云被撕开一道通天彻地的裂口,天河之水倾泻而下,将偌大的城区浸泡在一泊浩浩荡荡的汪洋之中。
待到云开雨霁、重见天日,已经是三天之后。
随着乌云破开、第一缕阳光照射向地面,病床上的沈愔终于气息微弱地睁开眼。光线猝不及防地涌入视野,有那么一瞬间,他眼前是毫无意义的空白,许久对不准焦距,永远条分缕析精密无误的大脑也像是歇菜了,半天开不了机。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艰难地凝聚起一点精气神,半点不敢藏私,全都渡进眼睛里。那双漆黑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下,终于有了活气,可以挪动视线,打量起周遭的陈设,只见视线所及都是清一色的白——雪白的墙壁、雪白的被褥、雪白的床单……
下一秒,沈愔认了出来,这是市区病房!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这是……得救了?
那丁绍伟呢?杨铁诚?还有……
“还有”两个字刚一浮现,就如一根冰冷尖利的钢针,猝不及防地扎入脑仁。沈愔只觉得两边太阳穴活活挨了一遭万刃攒动,不由痛苦地摁住额角,将一声卡在嗓子眼的闷哼强行咽回去。
恰好这时,护士前来查房,冷不防一推门,就和病床上的沈愔看了个对眼。她先是愣了片刻,旋即反应过来,高亢的嗓门险些掀翻天花板,一路“轰隆轰隆”地轧上走廊——
“医生,快来!402房的病人醒了!你快来看看啊!”
几分钟后,“轰隆隆”的脚步开回了病房,声势比方才浩大了一番。从主治医生到护士长,全都众星拱月地围在床边,将沈愔从头发丝到脚趾盖挨个检查了一遭,又给他换了一瓶点滴。在这一过程中,“感觉怎么样”“别乱动别乱动”“伤口还疼吗?认得人吗?”之声不绝于耳,让身体还未恢复的沈支队好生挨了一回凌迟。
等到这些扰人清静的“闲杂人等”退出病房,沈愔堪堪闭上眼,只觉得额角那根青筋过电似的颤动不休。难以形容的痛楚中,昏迷前的记忆一点一滴艰难回笼:他们被神父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厂房里,所有出口都被封死,还有杨铁诚的供述、水泥柱里的死人、定时炸弹上鲜红的倒计时牌、最后一刻输入的解锁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