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早些去,自己睡过头打乱了它,步之遥被自责支配,她没来得及吃饭,匆匆洗漱换过衣服,坐车去墓园。
上车前,她凑到车窗前照了下,玻璃映出她一夜由内而外的疲态,她叹,花放进车里,关好车门,斜靠在后排小憩。
正值春天,不冷不热的天气,柔和细雨打在伞上,湿润的空气沁透心脾,她积郁的种种烦闷不快,渐渐由雨水浇熄。
她是来给去世的家人献花的,冥冥中和另个世界的他们相见,中国人讲求报喜不报忧,今天她不该向他们表露疲惫。
深呼吸,步之遥撑伞走向家族墓地。怕有法外狂徒趁清明节时下手,她特地叫保镖们监视周围情况。她习惯性抬头看监控摄像头,墓园的似乎刚换不久,和她家相同的新款。
陪她走过幽静的石板路的,仍是她用了多年的那把雨伞,父亲送给她的礼物,沉甸甸的猎豹伞头,被她抚摩得愈加光亮。
下午她才来,步之遥远远望去,能看到黄白两色的菊花几乎铺满墓前,是步家当年资助过的人们献上的。
她走得近些,有个她很眼熟的背影在不远处。
是周以寒,他和一个男人打招呼,简单聊了两句,而对方是名研究员,与他并无交集,像后来才认识的。
他们献了花离开,正和步之遥碰上,她倾斜伞面,雨水向后落在地上,汇入水流中。
她问:“你们认识?”
“我每年都这个时候来。”对方说,“我们之前碰到两次,一来二去就熟了。”
“喔。”步之遥略一低头,又看向两人,“我先进去了。”
保镖们替她拿来花束,她按辈分的顺序,献给家中过世的长辈,来到父母的墓前。在父母面前,她永远是小孩子,尽管——
雨水流过伞面,她的眼泪流过面颊,嗓音都哽住:“爸,妈,你们还没见过我中年的样子呢。再过二十年,我们就是同龄人了,可我只想当个小孩,不想长大,不想懂事。”
“我错过了你们更年轻的时候,你们也错过了我成年以后。”她微凉的手背拭去眼泪,“我们的亲情就只有十八年,怎么命运不能公平点呢,非让我承受生离死别的痛苦。世界上那么多幸福的家庭,偏偏少我们一个。”
人们慢步去向墓地,寂静的墓园里,依稀可闻低语,步之遥轻触碑上字迹,印在父母墓碑上的照片,是那年她给他们拍的合照。
她那段灰暗的回忆里,唯一存在的亮色,父母的微笑诠释着甜蜜与美好,定格至今。
“大家没有忘记你们,他们都记着你们的好,每年的清明节,很多人都来献花。我也想像你们一样,成为能被人们铭记的人,尽我所能去帮助大家,这是你们教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