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用夜里跑出来啊……”林翼接了,嘴上埋怨,大人似地训她们。
“给你送东西还不讨好了,”知微不快,又要作弄他,开了清凉油的盖子,抠了许多,全都抹在他胳膊上,“喏,送你个窍门,夜里要是热得睡不着,把清凉油在身上到处抹上一点,马上就不热了……”
“钟爸爸呢”林翼还是问。
欣愉这才说:“阿爸还没回来。”
“是不是一个人呆着害怕,要不要我陪着回去”林翼以为自己猜到了她们夜里跑出来的原因。
“你得了吧,胆子这么小。”知微却只是不屑,拉了欣愉就走。
“你等等啊!”林翼在后面喊,但她连头都不回。
林翼暗骂,爬起来跟在后面走了一路,从西街到坟山路,一直等到看见她们进了一百三十六号的门才停下脚步。
他松了口气往回走,到了铺子门口,便紧裹着被单睡下去。店里的大伙计看见了,笑他有毛病,这么热的天还要盖得严严实实。他却越睡越冷,这才发觉又着了知微的道。是清凉油搽太多了。
除去这小小的插曲,这就是极其平常的一夜。但林翼记得,他们走回到一百三十六号门前的时候,亭子间的窗口仍旧没有灯光,钟庆年应该还没有回来。
那天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第26章 平准会
格雷格没能挺过手术,就死在那个凌晨。
他是生在维也纳的犹太人,自从奥地利开始排犹,便成了一个没有国籍的流亡者。
他身无分文地漂洋过海,成为上海的齐格飞,拥有最时髦的跳舞厅,睡过最美的歌舞女伶。
据外面传说,至少有一千个。
几句话就像一则墓志铭,荒诞,却又恰如其分。
但人只要进了太平间,其实都是一样的。搬床的老头并不觉得格雷格有什么稀奇,说现在上海人最怕的就是翻译领着日本宪兵来办案,只要进去就是三套头,辣椒水,老虎凳,踢麻球。除此之外,还有五套头、七套头,但具体是什么就少有人说得上来了。至于原因,不言自明。
钟欣愉静静地听完了这个消息,林翼也只是看着她问:“那我能得到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