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船只离港前,舞看到了唯一来送别自己的亲人。
乐穿着舞穿旧了的衣服,肩膀和深棕的发都被雨水打湿,她的眼睛也湿漉漉的,她在甲板上和媎媎挥手告别,用尽自己的力气对媎媎喊出:“一定要在东京等我!”
船舱里,翻找手帕擦拭眼泪的舞,却从口袋里翻出了一沓旧旧的、不属于自己的纸币。
泪水再次潸然落下。
来到东京后,舞才发现,这里远比教科书和超市张贴的海报还要炫目迷人。光怪陆离的城市包容着所有人,男人、女人、奇装异服、特殊癖好,无论什么样的人似乎都能够融入这个现代化的大都市,成为它的一部分。
而且,这里没有人会嘲笑她是妓女的女儿。
舞还未正式开始自己的大学生活,就背上了以百万计的助学贷款。但她对此极为乐观,在她看到的世界里,从没有贫穷的角落,每个人都光鲜亮丽,富裕忙碌。只要自己努力学习,就一定能够和其她东京女孩儿一样,享受完美的独立生活。
她如饥似渴地旁听不属于自己专业的课程,报名各种各样名字都没听过的社团,应聘便利店兼职穿上那从未见过的制服,学习身边人的语法、穿搭乃至饮食习惯。
很快地,生活给了舞的第一击重拳。那是她参加的网球社团第一次活动,住在不到五万月租旧公寓的舞,窘迫地发现自己是唯一没有网球裙、网球运动鞋和个人网球拍的成员。
尽管学媎安慰她没关系,下次记得穿来就可以,但舞脸颊通红,说不出自己买不起运动品专卖店那些昂贵的商品。
一年的学费是近百万,教材费、住宿费、水电气费、通勤费、食费,平均下来,光是这些,舞每个月都要花上十几二十万。没有家庭的支援,只有舞做的兼职只能说在按东京地区最低薪资标准发放工资。
大学生活开始后不久,舞为了离开海岛攒下的钱就已经亏空,捉襟见肘的舞不得不放弃那些有趣的课程,另找了一份居酒屋的小时计兼职。
两份工作也仅仅勉强覆盖舞的日常开销,需要装备和活动经费的运动社团对她而言,成了一种看得到触摸不到的奢侈体验。
舞逐渐意识到,都市向所有人开放,但它的美丽和光鲜,只有有钱人能享受。
她退出了所有社团,也刻意不再关注漂亮的时尚杂志模特。生活逐渐稳定,但与海岛相比,东京对舞而言,也不过就是另一个放大了的海岛。
夜晚,当舞躺在自己租住的十平米公寓里,感到房间似乎变成了一条船,乘着她,飘荡在看不到边际的黑暗中。她默默地哭泣,因为自己再也回不到奶奶和妹妹的身边,因为自己去不了灯火通明的都市之岸。
就是在那时,舞第一次接触了援助交际。
介绍人是她曾经同社团的前辈。她们在食堂偶遇,舞看到打扮更加时尚、提着她说不出牌子包包的学媎,不敢上前打招呼,而对方,则一如既往地亲切坐到她座位的对面。
舞已经记不清楚她们怎么聊到了这行上,总之,在学媎的嘴里,这是一份只需要躺着被爱就能获得大把钞票的肥差。
“那不就是妓女吗?”舞脱口而出。这句话惹怒了学媎,对方瞬间变了脸色,踩着好看的细高跟转身离去。
那不就是妓女吗?直到自己因为生病丢了便利店的兼职,掏不出房租、连饭都快吃不起,而去拜托被自己得罪过的学姐时,舞都没改变这个观点。
大学生是风俗业中最受欢迎的角色,无论你是真的在MARCH大学就读,还是高中就辍学,统统都可以因此卖个好价钱。
只要不被抓到插入,哪怕是用嘴和手给男人服务,也不算法律定义上的卖春。留下了二十岁的风营业准入门槛,但只要你不在店里做,哪怕还未成年,就可以说是双方自愿的恋爱行为,嫖资也不过是“礼物”。
高畑舞拿到第一笔收入后,交给了房屋中介。
度过这段艰难时间就不再去做,舞下定决心,可生活的漏洞好像抓地鼠,这边的填上了,那边又露出一个几万日元的洞。在便利店一个月的工资,在床上一个周末就能拿到。
无论是没有破损的全新教材、食堂最高规格的套餐,还是网球裙、牛仔外套、粉色背包,只要放下自己的廉耻心,一切都会朝着你跑过来。
被陌生的赤裸男人拥抱在怀里,舞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她不再是妓女的女儿了。
她就是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