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光与他接触的那些高年级不良的野路子、道馆里死板的把式都不尽相同,不小心应对就会吃了大亏。
这关键时刻,万次郎突然笑了:“你很厉害。”
然而,南却被这笑声刺激到,竟不管不顾地挥拳就上,动作里突然带上了方才所没有的狠劲,她一招招、一拳拳,逐渐超出了点到为止的范畴,万次郎的手臂经过几次格挡,震得剧痛。
情急之下,他只能去抱南的腰部,试图将她整个掀翻。
两人在地上纠缠着滚了两圈,又各自退开,半蹲在地上盯着对方。
万次郎手向后退,摸到了自己的书包带,南再次扑上来的同时,他一咬牙,将书包朝着她甩去。
书包口散开,书本砸到南光后又纷纷跌落,万次郎在这雪似的纸片中袭向南光。能赢——然而,万次郎这么想的同时,看到了间隙中,南光流下血的额头。
他迟疑的片刻,南光揪住了他的衣领,反身将他摔在地上。
她骑在他身上,左一拳,右一拳,万次郎的脸颊很快失去了痛的感觉,口腔里漫溢出血的腥味。
万次郎本不作反抗,虽然没有约定,但是他先不择手段拿书包砸了对方。只是逐渐地,他察觉出了不对劲。
南光的呼吸声急促而深,她好像在发泄着自己体内的什么。这种状态,佐野万次郎很熟悉,或者说,他恐惧——
每当粘稠污浊的想法占据整个大脑,破坏欲冲毁理智的阀门,杀了对方的念头像是窃窃私语的虫子,啃噬他每一寸神经。
拳头照着面门冲来的那刻,万次郎头一次在他人那里感到了害怕的味道。
——会死。
骨关节擦着万次郎的鼻尖重重捶在地面上,他惊讶地看着这偏离了原先轨迹的愤怒的拳头,南光停下了攻击,脑袋就垂在他的上方,有什么东西落在万次郎脑后的地板上,发出吧嗒吧嗒两声响。
万次郎闻声动了动脑袋,却听到南压抑的警告声:“不许看。”
过了一会儿,佐野万次郎问:“……可以起来了吗?你好重。”
南光不吭声站起来,万次郎闭着眼睛,把自己往远离南光的方向挪了挪。他撑起自己的上半身,翻身跳起来:“下次——”我们再公平地打一架。
可话没说完,他和南光就一齐和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第叁人愣住了。
穿着一件染有机油的白T,佐野真一郎是叁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他看着不该认识更不该在这里打得死去活来的两人,张了几次口,最终崩溃大喊道:“你们俩在干什么?!”
佐野家的餐桌上,爷爷、真一郎和艾玛都不自觉地偷看着那个脸几乎埋在饭碗里的陌生人——脸上挂了彩,眼眶还红着,南光一言不发,大力扒饭的手指关节红肿破皮,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
可实际上,在她旁边,矮了一头的万次郎更是脸都被揍得肿得老高,鼻梁脸颊下颌贴着几块膏药,像是和南光较劲似的,真一郎为对方添了饭后,他便也加快速度吃光了第二碗饭。
佐野真一郎无奈地看着这两个幼稚的家伙,艾玛向他投来好奇的眼神,他只能抬起自己的饭碗告诉对方吃完自己的先,佐野爷爷咳嗽了一声,他便立刻正色听候吩咐。
佐野爷爷清了清嗓子,还没来得及发表什么讲话,扒完饭的南停下动作,将筷子对齐放在饭碗上,合起双手道:“我吃完了。”
佐野万次郎也不甘示弱,一顿猛塞:“我也吃完了。”他两颊还都是食物,说这话的时候差点喷出米粒。
佐野爷爷瞥了他一眼,又问南光:“吃饱了吗?要不要再添一点?”
南乖巧地说:“不用了。”又补上一句谢谢款待。父亲去世后,她很久没吃过这么像样的家常饭菜了。
南光比真一郎小两岁,当初佐野爷爷对长孙继承祖业彻底失望后,是她拯救了佐野爷爷对道馆前途的担忧,只不过没过几年,南光就因为再也没有什么可学的,改到别的大道场修习去了。
几年未见,佐野爷爷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和高中生搭话,他干脆瞪了坐在旁边的真一郎一眼,示意他快点说点什么缓和尴尬。
“哦哦、那个,小光?”真一郎跟她并不熟,只能跟着爷爷叫,硬着头皮搭话,“我打电话给你爸……”
他话还没说完,耳朵捕捉到门口的动静,连忙飞快地说了句“我去看看”,就如蒙大赦地跑走了。
“姐姐,你好厉害。”佐野艾玛倒是自来熟,亲昵地称赞她。
南光依旧面无表情:“这没什么,你也可以。”
听到这句话,艾玛的眼睛亮了起来,恨不能放下碗筷立刻跑到她旁边去。
正这时候,佐野真一郎去而复返,还带来了另一个人——
“……爸爸。”南光看着来人,迟钝地喊出这个称呼。
南的父亲先是对佐野爷爷鞠了一躬,问候他的健康和道馆的情况,然后便朝南光挥了挥手,南迟疑地走到他的身边,被他按着头给佐野爷爷又鞠了一躬:“不好意思,让您费心了。”
南也跟着说了声对不起。
佐野爷爷连声说没事,还想提让南回道馆的事,南的父亲却揪着她的衣领,说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她。
佐野叁兄妹看着爷爷依依不舍地送走了父女二人,不约而同地怀疑难道南光才是爷爷的亲孙女?
而佐野宅外,和父亲并排走在冬夜里的南光并没有太多实感,她看着父亲的侧脸,有些恍惚。
“对不起,吓到你了吧?”她的父亲笑了笑,从南光小时他就这样,为南光做错的事向别人道歉,回过头来又向女儿道歉。
南光的鼻子有些酸涩,她抓住了父亲递来厚外套的手腕,摇了摇头:
“爸爸,答应我,晚上绝对不要一个人乱跑,就算为了接我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