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寻常的一句话,却似落了个炸雷在阿蒙头顶。
她正揉着脖子的手一僵,陡然抬起头,眼睛瞪大,直直地望着恒娘,问道:“你说什么?”声音又冷又急,好似一把巨锤从天而降,砸破厚厚的冰面。
恒娘有点迷茫,下意识重复:“若是你夫家知道……可是,阿蒙,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后果?还有,宗公子向来温文守礼,他竟也从未替你考虑过名节问题?”
阿蒙骤然起身,在室内来回疾走。
恒娘望着她,心里七八百个念头打转,最后都汇成一个相同的疑问:这两人都是绝顶聪明的人,为什么会犯这样的糊涂?
阿蒙来来回回走了十几趟,衣裙带起的风差点把案上的纸吹飞。
恒娘忙将那纸夹在书页里,将书替她合上。这才注意到那书的封面上,竟镶满了象牙宝石,又绘制着鎏金的各色异域花纹。
恒娘从未见过这样的书,不禁多瞧了几眼。
阿蒙从这头锦榻走到那头琴案,最后终于站定,却是在半月桌边。
恒娘正想让她莫急,总能想出办法来,就见她神情冷厉,望着那一大蓬海棠,盯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连瓶子一起抓起,用力朝窗外一扔。
玉瓶落在白石小径上,发出清脆巨响。惊动了屋后值守的侍女,奔出查看。
帘子掀开,海月冲进来,“小姐——”
“退下。”
海月看看阿蒙,又看看恒娘。恒娘转动眼珠,慢慢回过神来,朝她苦笑着摇摇头。海月只好退了出去,临走之前,满含忧心地看了眼阿蒙。
阿蒙静下来,不再来回走动,站在窗前,也不出声,就跟个泥雕石塑的人儿一般。
恒娘心头七上八下,慢慢走过去,试探着唤了一声:“阿蒙?”
等她一回头,恒娘吓了一跳。阿蒙眼角微红,竟似是想要流泪的模样。
恒娘与她认识这些日子以来,见过她发火,冷漠,大笑,戏谑,却从未见过她流过一滴泪。
诧异至极,又微微心疼,轻声道:“阿蒙,没事,我再去找找月娘,一定让她打消这个念头。”
阿蒙摇摇头,垂下发红的眼皮,声音冷淡:“让姓宗的去了结。事情是他惹来的,该他去处置。你不用管。”
姓宗的?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恒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应了一声:“好,我马上去服膺斋告诉他。”
“不用急。”阿蒙抬起头,眼角还有些红,怒气却已经控制下来,脸上露出勉强的微笑,“我正有事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