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脚步没停,面上却仍旧笑意温和,说出的话都是掏心掏肺的,“汪总管辛苦,哀家几日不见皇帝,心中实在担忧,即便不醒来,哀家也得亲自看过他无碍方能安心。”
说话的功夫,阮阮匆匆忙忙整理了衣衫,从殿内出来,躬身向太后请安。
脚腕的铜铃轻轻响动,太后眯着眼上下打量她,才知传言不虚,这丫头竟果真被皇帝上了脚铐禁足玉照宫了。
太后想起前些日子这丫头用了几剂药伤了身子,这病症调理起来缓慢,短时间内怀不上,这几日便没有再理会她。
太后是过来人,看到阮阮一脸疲乏委顿,而脖上更有斑驳红痕,想想也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心里头倒是有几分松快下来。
皇帝若真是清醒的,不会冲动到夜夜凌-虐美人,这方面他一向最是克制。
太后抬手道:“你身子还未好全,快起来吧。”
阮阮抬眸望着她,时至今日才知道这副菩萨面孔之下藏着怎样的毒蝎心肠,她有多恨太后,陛下的恨只会多上百倍千倍。
她攥紧了手掌,指尖都泛了白,“陛下还在休息,恐怕……没法向太后请安。”
太后不见到皇帝哪肯罢休,半辈子的隐忍筹谋,到临了收网的时候因若因懈怠出了岔子,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就得不偿失了。
太后容色温和,说出的话却不容置疑:“这几日皇帝为国事操劳,本就病情反复,哀家担心皇帝,叫太医瞧过才能放心。郁从宽,你们同哀家进来。”
阮阮心口狂跳,惶惶地瞥一眼汪顺然,后者却瞄准了脚边的一块石子,掌心聚了内力,箭在弦上等着出手。
倏忽耳边响起厚重的“吱呀”一声,殿门在淡金色的日光中缓缓打开,汪顺然指尖一顿,这才迅速收了力。
太后正欲推门的手还停留在半空,没想到殿门竟从里头打开,再一刻,面前覆下一片高大峻拔的人影,皇帝披一身玄青色暗绣龙纹外袍,在她面前缓缓站定。
皇帝依旧是个病歪歪的样子,面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是他身姿颀长,气度冷厉,凤眸之内如同晦暗可怖的血渊,眸光一转间锋芒毕露,完全不是吹口气就能散架的废人。
廊下冷风如刀削,太后抬头对上那阴鸷眉眼,竟不由得微微一怵。
饶是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太后也不禁慑于他这一身冷峻阴戾的气场。
傅臻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阮阮,示意她起身,而后唇角勾笑地侧过头,“太后费心了。”
太后听到这一声称呼,神色微微一滞。
这么多年,她虽虚与委蛇地待他,皇帝也并非毫无保留地拿她当生母,可至少在称谓上,一声“母后”也唤了二十多年。
今日一改口,太后霎时通体生凉,嘴角笑意一僵,莫大的心虚与惶然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