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在地动时被砸死的,而是在灾后,被活活累死、饿死的。
当时负责赈灾的大臣为隐瞒此事,直接将此事推到地动的死伤过巨上,却不料蜀中有官员联名上书,此事到底还是没能压住。
自那以后,便无人再敢提出什么以工代赈的法子。
徭役至少还有名录,若是死的役夫多了,负责赈灾的官员也讨不了好。
可难民却没个准确数目,还不是上头说有多少便有多少?
这题若是要糊弄过去也好说,只管提上一番圣人言,督促官员做事实、守本分便是。
可这样的文章写上去,穆空青自己都觉得全是废话。
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穆空青微阖双目,脑海中不断过着历史上曾出现过的各类赈灾实策。
其实任何一个朝代,只要没有走到末期,中央朝廷在赈灾时下放的物资银两,都是足够救济灾民的。
问题就在于,朝廷下放的东西足够,可到了灾民手上却不足够。
若要追究赈灾为何艰难,贪/腐才是根源。
这一点穆空青知,这考场中的考生泰半也知,朝堂诸公更不必说,没人比他们更加心知肚明。
就连龙椅上的那位,对这些事也同样一清二楚。
但是制不住。
别说是在取证困难的古代,就是在各项制度相对完善的现代,不也一样遏制不了贪/腐之风?
这道题,无论出题人是什么样的心思,穆空青都不可能答到整治贪腐之策上去。
这是找死。
穆空青就是再想把人骂个狗血淋头,把那些贪官污吏统统拖去法场,都不能在此刻的文章里透露出分毫不满。
答策论的第一条,便是不能越界。
这是书院在教授学生策论时的第一课。也是之后每次考到策论时,都会反复强调的必修课。
重复到连穆空青这个外来者都已经深深印在了脑子里。
没法让人不贪,那便只能想办法,让人想贪也贪不到了。
穆空青忽然想起了曾经在穆家村时,那些村民们的做法。
穆家村中的村民大多贫困,所以很少会吃细粮。
即便是偶然得了细米细面,除却逢年过节所需之外,也大多都会换成杂粮甚至麸糠。
这些东西富人家看不上,可在村里,却是人们的主食。
若是让这些穷苦百姓来选,是选每日一碗白米粥,还是每日一斤麸糠,那九成九都会要后者。
贪官贪银钱、贪米粮,可若是将那些银钱换成砖瓦,米粮换成麸糠呢?
贪十斤白米是二两白银,可贪十斤麸糠,却只能换来二钱。
这中间还担着同样的风险。
这样一来,会下手的人自然就少了许多。
同样的,赈灾时若是拨了十斤白米,被贪去一半,那剩下的便会叫人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