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晚风起。
沈延一身绯色织金的薄袍,在宫灯的映照下仿佛莹着光。
他已不再年轻了,可若不细看那已显年岁的面庞,单瞧着挺拔如松的脊背和保持良好的身材,还以为是个身手矫健的年轻人。
沈婳音深深吐纳了一次,定了定神,鼓起勇气夹马上前,学着楚欢的模样朗声道:“沈侯,好巧。”
沈延这才发现独行的“昭王”,忙迎上前,“哎呦喂!什么风把殿下吹来了,怎么就一个人?”
“天气热起来,就想自己出来透透气,掐指一算,这时辰圣人也该放沈侯出宫了。”
按照楚欢叮嘱的,等沈延靠近,四下并无外人,沈婳音就改口称“沈叔”。
“沈叔……还没用晚饭吧,随本王一起?”
心下紧张得跳如擂鼓。
沈延反正一个人在城中,又无妻儿在家等,自然乐得与“楚欢”作伴用饭,很随和地一口答应。见“昭王”未带随从,他还指了两个自己的心腹叫跟着“昭王”伺候,随“昭王”往吃食多的街道缓缓慢行。
沈延的马就并行在她身侧,始终略略落后半个马身,控得十分精准。
沈婳音用余光偷瞥沈延,只觉得那身姿英武卓然,年岁在他身上积成波澜不惊的气度,令人没由来地感到安心。
这个人,是她的父亲呢。
但此刻绝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沈婳音按照事先打好腹稿,故作轻松地笑道:“本王偶得了一件宝贝,不知沈叔可感兴趣?”
“哦?”
莫说是宝贝,就是一件破烂儿,臣也决不能在君面前说不感兴趣。
然而,沈延是个例外。
“不感兴趣。”
沈延并不给“昭王”面子。
沈婳音:“……”
怎么办?
跟预想的台词完全不一样!
幸而沈延察言观色的本领炉火纯青,见“昭王”微怔,便大咧咧伸手在“昭王”肩头重重拍了两下,“什么宝贝,说来听听?”
到底是给了这个台阶。
沈婳音再不敢装深沉,忙道:“是先夫人的画像。”
沈延脸上轻松的嬉容瞬间凝固。
“谁的?”
“郑夫人。”
那一刻,沈婳音在沈延沧桑的面容上读出了“痛心”二字——即便他的神情变化被岁月打磨得很淡,但沈婳音确认没有看错。
父亲心里,果然还没忘记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