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起不得身睁不开眼,但是耳边发生的一切事还是依稀有些印象的。
他听着有人在屋外唤他,继而有人推门入,屋内便有了杂乱的脚步声,不多时便又静了下来。
而后又是谁人在启唇唤他,声音很轻,缥缈如云雾一般。
不多时,他竟感受到唇口有热流划过。
一滴,两滴。
透着腥甜,没入唇口后神魂竟得了一丝清明。
是谁人的血,不入流的偏门密宗。
他是喜洁之人,心头不自觉要敛眉,继而涌起一丝不屑。
过了不知多久,那人又要喂血,这回竟源源不断,如今他虽动弹不得,但心下的抗拒不曾少一分,待血入口,略有些浑噩的神魂渐渐静默了下来。
如今从浑噩中醒来,亦瞧清了趴在他床沿上的人究竟是谁,下意识沉眉,而后抬指轻触唇口,昨日混沌中的事体渐渐在脑中清晰起来,而后问她。
“是你的血?”声音低沉暗哑。
她原是探着身瞧着他的指尖怔神,待听见了他的声音,便见她倏地怔神,随后侧转过脑袋,竖起一根手指。
而后肆意妄为地、没有半分忌惮地、将指尖轻轻点在他干涸的唇上。
让他有一瞬的愕然,遂起了三分薄怒,正要将身子朝后头挪一挪,便见她眸中带着三分惊一分惧,檀口微张。
“嘘”了一声。
声音很轻,就像昨夜梦中谁人唤他的声音一般。
他二人挤在这样一间檀香袅袅的屋中,拥在这样一张窄小的床榻上,她那样大胆,一只妖物,竟离他这样近。
近得仿佛他能感受到从她唇口溢出的短促的温热的气息。
都还不及与她发难,便又听见她说。
“少师,小声些,莫让旁人知晓了。”
她有些慌张,眸中皆是仓皇,透着一点点小心翼翼。
不过须臾间,江逾白便想起了幻境中眼前这位静瑶公主的处境来。
他险些忘了,在她来道清观之前,她还是耗死生母方得意出世的“妖物托生”的祸国殃民之人。
国师重新批了命,又说是保国运护龙脉,才来这圣山。
蓦得,江逾白几乎是下意识地轻扯了嘴角,她原身就是只妖物,不过眼下在幻境中却不是,这一点他是知晓的。
江逾白的眸中不自觉带了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轻蔑,人便是这般愚昧,分明都不曾领会天象的意图,只凭一些浅薄的道术,便以为勘破了天机。
今日是妖物托生,明日便可护国保运。
滑稽。
少顷,江逾白回过神,眼尾淡淡得扫着苏婳婳方从睡梦中醒来眼下还泛着红晕的脸,冰凉的视线慢慢下沉,随后便落在指尖的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