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步,苏婳婳微垂了眼眸,鼻尖轻嗅,蓦得,整个身子都好像泄了气一般,可略略一动,那灼烧之感又在提醒她,如今她是面前之人的阶下囚。
这位道法深不可测、动动手指便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碾死她之人,就是段九龄。
她不会认错,如今靠的近了,苏婳婳能闻见他身上的味道与段九龄的一模一样。
还有那温煦菁纯的魂肉的味道,就是段九龄。
便在知晓面前之人就是段九龄的一瞬,苏婳婳鼻尖瞬然一红,喉间滚动,眸间倏地便续了泪,遂扯开苍白的唇笑了笑。
是在笑她自己,她早该想到的,区区一个凡人,何以能有那样不似寻常的提修为的血,何以能有那样温煦的魂肉,何以那样贯通风水,何以三言两语便知晓如何击破五尾狐狸。
她还以为他遭了不测,为着寻他的尸骨还自不量力得去寻精怪们打架,想寻缚魂灯来替他重聚魂肉。
他道法那样高深,比之先头那个天支的洞虚长老更甚千百倍,哪里需要她胡乱出头。
蓦然间,巨大的委屈犹如排山倒海一般朝她压来,她有些莫名,不知为何会有委屈,可她眼下就是忍不住想落泪,先头那错骨之痛都不曾想哭,下一刻,泪水便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可是,他好像不记得她了……
苏婳婳微微掀起眼帘,眼里已没了惊喜,只是怔然得望着面前之人,她不知晓为什么他不记得她了,那这半月来积蓄的满腔的委屈也因着面前之人的肃然让苏婳婳不知如何开口。
因着他如今的模样,瞧她就像是在瞧陌生人,不,更像是在瞧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妄图以妖身潜入上界衍天宗盗取缚魂灯的一只蝼蚁。
她那些原可以哭天抹泪去诉说的委屈,忽然之间便说不出口了。
原她二人也不过是因着她的诓骗而有了后头荒诞的事,眼下他是上界威风凛凛的大能,她如何还有脸面去提起。
如何能将那区区几日的事情当做正经事情说与他听,那后头为着寻他而与旁的妖物打架的事情便更说不出口了,他本就无事,哪里需要她多管闲事自己给自己加了那样多的戏。
如今陆舟子也不在了,这些事情她皆无人可说。
可,许是因着身上的碎骨之痛,又或许因着这几日的疲累颓然,如今这些无法言说的事情就像是一座巨石压在她的心窍上,压得她直喘不上气,而后便汇入眼眶中,化作了不知所谓的泪珠子,掉了下来……
“是,我想要缚魂灯!”
苏婳婳忽然便恫哭起来,没有惧意,没有惊慌失措,只是毫无收敛得肆意落着泪,那模样,倒像是幼时好不容易讨要到手的糖葫芦连一口都不曾吃上便掉在了地上,落了灰尘,掸不走,抹不去,直哭得眼泪鼻涕混在了一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直哭得江逾白眉间轻蹙,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