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掌过后,靳濯元再没有旁的动作:“不打算起来了?”
陆芍这才涨红脸,慢腾腾地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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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洗漱后,她仍是睡在里头。屋里油灯未灭,侧身躺时,能瞧见靳濯元宽劲的背脊。
“厂督,还疼吗?”
方才脱力踹他,他的背脊正好磕在带有折角床沿上。
靳濯元双目紧阖,呼吸清浅,没有搭理陆芍的话。
他尝过长剑没入胸口的痛楚、受过从净房出来站不住脚的屈辱,好不容易撑到晚上,以为阖眼睡去,就能暂时忘记仇恨,然而就在睡梦中,也免不了烈火灼烧的煎熬。
他这十五年都是这般过来的,不过二十三,就像仿将世间的凄苦都挨个尝遍,从来没人问他疼不疼,久而久之,他好像也失去了感受疼痛的能力。
陆芍问他磕疼了没,他大抵是不疼的。
屋内落针可闻,反衬出窗子外砭人肌骨的风声。床榻里侧的人儿挪动身子,半晌,脊背一暖,娇小柔软的身子紧贴了上来。
隔着薄薄的衣料,陆芍才知他的身子竟是冷成这幅模样,碰触到时,冷不防哆嗦了一下。
她冬日怕冷,身子虚寒时,也暖不到哪儿去。可是两人相拥取暖,总好过一人独自捱着,她将自己的余温分他一些,一直到二人温度均衡,才倦倦地睡了过去。
东暾淡未熹,北吹寒更寂。[1]
靳濯元头一回睡了安稳觉,平日试过多少好香,都不见得安下神来,夜里任何风吹草动,诸如细雨骤停、枯叶翻卷,他都会疑神转醒。
今晨醒来,竟不知昨夜落雪停在何时。
他回身瞧了一眼仍在酣睡的陆芍,厚厚的褥子下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她的手覆在自己手背上,就这么捂着他,睡了一宿。
靳濯元顿觉心绪繁杂,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周身游走。愈想辨清情绪,心底愈生躁郁,条理清晰的头脑混沌开来。
他掀开被褥,刺骨的寒意勉强令人清醒。
诚顺和福来就侯在屋外,只待掌印起身,伺候他更衣洗漱。今日出奇,一直到掌印平日出门的时辰,都未听着他开口唤人。
诚顺壮着胆子轻叩屋门,几声过后,屋门被人拉开。
靳濯元身着红色坐蟒袍,腰间的玉带扣戴整齐,勾勒出一道修长的身形。
他今日面色不错,容貌端正,却因一身红袍显得有些张扬,说得悖逆些,大有潜龙之姿。
“大清早的,吵甚么?”声音舒缓清朗,细听之下,才品出其中隐藏的怒意。
诚顺委屈地收回手,掌印做事周密有章程,每日都在同一时辰起身出门,一日都不曾更改。今日事出反常,直到出门的时辰都不见他唤人,这才越矩叩了几声屋门。
叩门声音也不响,何至于落个“吵”字。